唐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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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沧海变桑田
    人总是健忘的,所以在行走一段人生旅途后,总要不自觉地停下来,整理一下前段时间的得与失,得大于失证明这段时间没有浪费,欣喜若狂的准备下一段旅途。失大于得则证明这段时间全活到狗身上去了,恨不的时空倒转重活一回。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失去的便追不回来。哪怕你比刘翔跑的还快。这是人生在世的一条普世法则。世上真的没有例外吗?在这个连牛顿定律都可推翻的时代,有一两件超科学的事情,也就情有可原了。
    云烨刚吃了后悔药,只是药效猛烈了一些,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站在荒野上,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荒原很美,碧绿的草毯从脚下一直铺到视野的尽头,草丛间偶尔伸出的几朵野花,更给这张草毯增添了几分艳色。
    “扑棱棱”一只野鸡从草丛中窜起,惊得云烨打了一个趔趄,这才从茫然中惊醒。眼睛恢复灵动,神志也从懵懂中还复清醒。“这是哪?”云烨问自己,十分钟前,自己还背着背包在戈壁上搜寻那两个失踪的老外,现在却光着身子,站在草原上。这已经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看看头上炙热的太阳,还是熟悉的样子,
    云烨确定自己还在地球上,低矮的榆树,零散的槐树,静静的夹杂在半人高的也蒿草中间,这让他心绪大定。既然在西北,就没甚麽大不了的,回去便是,多走几步路而已。云烨估计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虫洞,从纸的正面走到反面罢了,没走出纸张范围纯属走运。在这西北荒原上讨生活已经十五年了,见过沙暴,遇到过泥石流,见识过流沙,碰到过狼群,被大蚂蚁咬过。神经早已坚韧非常,现在遇到虫洞,也就见怪不怪了。风吹过,遍体生寒。
    五月的西北还不到让人光腚乱跑的温度,他记得出来前,自己在第六个饮水点补水,见到水潭底有金光闪过,以为是天然金块,伸手去捞,才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弄到这里来的。怪不得贪婪是人身的原罪,云烨狠狠地抽了右手一下,让你贪,这下闯祸了吧。捂着重点部位四处寻找水潭,在绕到第四圈时,“哗哗”地流水声终于传进耳朵,大喜之下,三两步蹦到水边,只见一股沁澈的溪流缓缓地在草丛中流淌,沿溪流向上走,不一会,已到小溪源头,一堆衣物罩在小溪出口,随水波上下翻滚。云烨收回了自己所有的衣服,包括鞋袜,甚至还有一只平底锅,那是云烨用来煮方便面的。拧干衣服,摊开晾在旁边的小树上,云烨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裸奔了。如果再把背包还给我,便再无所求。
    云烨摊开双手,看着这双白嫩的手,比以往自己的手小了整整一圈,这根本就不是一双成人的手,他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只是极力不去想,反手抓过披散在肩上的头发,用力扯了扯,生疼,这不是梦。转头看着水中那张熟悉的稚嫩面孔,云烨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生存是第一位的,旷野中你可以不穿衣服,但绝不能不穿鞋子,奔跑这一来自祖先的遗传本能,虽然笨拙,却是最有效的逃生方法。云烨知道,荒野中的水源地,不是一个安全的宿营地,抱着最渺茫的希望,他强自忍着来自内心的恐惧,紧紧盯着泉水希望老天开眼,把背包还给自己。这是一片从没有人到过处女地,洪荒的气息笼罩着这片静谧的土地,云烨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机械技师,如果想在这里活下来,就绝不能缺少装备,只有拿到装备自己才能有食物,才能靠工具让这具十四五岁的身体活下来。
    云烨甩了甩脚上沉重的翻毛皮靴,湿漉漉的皮靴套在脚上说不出的难受,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手上握着一根鸡蛋粗的木棍,不时抽草丛两下,给自己壮胆。满天神佛似乎听到他诉求,自出水口飘出一条绿色的帆布带,云烨眼睛一亮,俯身抓住带子,用力往外拉,只听哗啦一声响,半人高的背包从水中窜了出来,云烨死死地抱住背包,这就是命啊!他反手抽出工兵铲,心头大定。
    在小溪不远处有一片红砂岩,上面寸草不不生,云烨把场地转移到上面,小心地整出块平地,红砂岩被太阳烤得滚烫,他把湿衣服扑在石头上,相信用不了一个小时,衣服就会被烤干。帐篷支起来,四面留出空隙,让热风带走帐篷的湿气。在检查过全套装备完好,云烨长长舒了一口气。对于定位仪他早就不抱希望,越是精密的东西,越容易损坏,这是常识,指北针依然顽固的指向北方,哪怕里面灌满了水,在地图上用交线法确定位置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位置和之前没发生任何改变。这怎么可能?难道指北针坏了?在观察过植物后,云烨否定了指北针坏了的想法,他百思不得其解。功能强大的山寨手机没任何信号,望着远山的轮廓,除了长满了树,这不就是那荒凉的戈壁吗?
    虫洞没有改变我的位置,却改变了时间吗?
    云烨把头埋在双膝间,头大如斗,心乱如麻。“穿越”这个词他一直以为是小说家创造出来的词,现在硬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云烨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恋家的人,母亲,老婆,儿子构成自己心头最坚固的堡垒。如果只是距离的麻烦,他不认为是麻烦,哪怕在火星上,他也会绑架小绿人让他们送自己回家。现在不是距离,而是茫茫的一千余年。西北,不,准确地说陇中森林的消失是唐朝以后的事,气候的急剧变化,人口的急剧膨胀,造成了生态的大灾难。作为陇中人,云烨比别人更清楚这满眼的绿色代表着什么。
    “现在是唐?还是汉?甚至是秦?千万不要是南北朝,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担不起太大的责任。”
    云烨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空气是纯净的,景色是美丽的,就连身边的兔子也是善良的。躲在云烨身边的阴影里安慰他。
    哗哗的溪水带走了殷虹的血渍,云烨两眼放光地看着肥硕的兔子,肚子早饿了。
    云烨大口嚼着美味的兔肉,油脂不时从嘴角滑落,眼前的篝火仍在燃烧,太阳已经落山,漫天的红霞压在山巅,大大小小的归鸟投向远处的森林,云烨不禁悲从心来,抱着半只烤兔嚎啕大哭。无边的寒气把云烨从睡梦中唤醒。昨夜,他仿佛又回到以前那个喧嚣的世界,妻子的温柔,儿子的叛逆,母亲的唠叨又一次重现在他面前。他抹一把脸,赶走最后一丝留恋。
    生存才是眼前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才能谈及其他。今天,就要彻底,彻底的面对新的生活。篝火再次点燃,昨日吃剩的兔肉在火上烤热,就着烧开的水,慢条斯理地一口口吃完。食物是珍贵的,在允干骨头上最后一丝油气后,云烨的意志也坚定下来,他不可能一直像个野人独自生活在这片荒野上,人是社会动物,有各种感情需要。独自一人生活,只会向返祖现象发展,语言功能会退化,大脑功能会退化,而四肢却会得到强化。云烨不想在荒原上当野人。
    路,在哪?鲁迅说过,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可云烨是第一个踏上荒原的人,
    所以,只能自己开路。走了不到一里路,云烨就气喘吁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能指望有多少体力,更何况还要背三十几斤的装备。不管了,云烨决定沿着小溪走,他毕竟要汇合到黄河里去的。冰凉的溪水让双脚几乎失去知觉,头上的太阳又考的头皮发烫,小溪边的茅草长得又绿又长,划过脸颊像一把把小刀,不一会就划得脸上左一到有一道的红印。忽冷忽热,伤寒就是这么得的。云烨见前面有一块巨大的沙地,足足有两亩,赶尽快走几步,刚踏上红沙地,一团黑影猛地扑来过来,心胆俱裂自己下,本能地挥铲向黑影砍去,只听“咩”的一声惨叫,一只灰色的野山羊摔倒在小溪里,溅起的溪水打湿了全身。山羊倒在溪水里拼命挣扎着要站起来,大概腿被一铲打折了,刚翻起来,又摔倒在水里。看它痛苦的样子,云烨只好又举起钢铲.......
    早晨吃的那条兔腿早已消化殆尽,肚子又咕咕叫起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云烨又回到这令人尴尬的年龄,他唏嘘半天,拿出那把英吉沙小刀开始解刨那只可怜的羊。羊的内脏只留下心和腰子,其他内脏深深的埋在沙土下。想当初,云烨的厨艺,在老婆的不懈努力下一直在突飞猛进。饱餐了一顿烤羊肉后,辣子的余味还在口中荡漾。剩余的羊肉又被他用香茅草细细的熏过,谁能想到西北常见的绿毛草是熏羊肉的绝佳材料呢。
    云烨再一次为自己强大的公关能力感到自豪,想当初第一次品尝维族老汉的烤羊肉,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一套英吉沙组刀,再加白干一周的活,才从老汉口中套出秘方,重中之重就是这遍地都是的茅草,为此,老汉差点和他翻脸。虽然说用来熏肉有点掉价,但这初夏的天气不如次处理,几个小时就能把全世界的苍蝇招来。
    衷心感谢过哪只羊后,穿上晒干的衣服云烨再次踏上寻找人群的旅途。
    溪水在山脚下转了个弯向东流去,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河流大抵如此,这条小溪也不例外。云烨随这条小溪走了三天,除了树越来越少,草越来越稀,
    地图上的城市不见踪影。
    放眼望去,整个盆地不见丝毫人烟,碧绿的草铺满大地,草丛间偶尔有一只小鸟“嗖”地一声直窜天空,大群的野马在草毯上飞奔,嬉戏。扬起的鬃毛被阳光照成千万条金丝银线,黄羊在草丛间低头吃草,一会会儿又伸脖远眺。就连野鸡也不加掩饰地低空扑闪两下翅膀,而后又在草丛间飞奔起来。风吹来青草的清香。
    空气中带来各种各样的生命气息,大自然是如此美丽。
    云烨彻底崩溃了,这是什么破景致,我的水泥森林呢?我的汽车轰鸣声呢?我工厂排出的酸气呢?我那林立的重工业烟囱呢?我那充满时代气息而又被人唾骂不已的市委大楼呢?我最最珍爱的漫天飞舞的塑料袋到底去哪啦?那些我憎恶的人群呢?那些让我崩溃的城市喧嚣呢?那些腐烂发臭而又堆积如山的城市垃圾呢?
    我的亲人们,你们到底在哪?
    别留下我一个人!
    云烨仰面躺在松软的草地上,眼泪像开闸的洪水肆意流淌。只是一梦间,
    沧海变桑田。
    
    
第二节 人不如马
    几天来保存在心底最深处的希望完全破灭了,他觉得生命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一大片云彩飘过,天空变暗了,原来是一片雨云,云烨呵呵笑两声,收不收衣服和自己有何关系下不下雨和自己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雨到底还是下了起来,不大,云烨觉得老天也在为自己悲伤,自己实在是太可怜了。一股温暖的气息在耳边传来,让云烨心中充满了感动,是谁在耳边安慰自己?他决定亲口说一声谢谢,转头望去,却见一张血盆大口支着森森白牙想自己咽喉咬来。云烨闪电般的将手中的钢铲塞向那张大嘴,只听“咯吱”一声,森森白牙紧紧咬住钢铲,云烨乘机一骨碌爬起,紧紧握住铲柄猛力往外一送,只听“五”的一声惨鸣,大蓬的鲜血喷射出来。云烨这才发现面前的竟是一匹青狼,硕大的嘴已完全被工兵铲的锯齿撕开,下巴无力地垂下,面对这样的猛兽,不完全杀死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他连忙挥起钢铲重重地砍在青狼的脖子上,青狼的头一下子从身体上断开,耷拉在脖子上仅有一层狼皮相连。狼的身体也抽搐着倒在地上。事情发生到结束不过短短二十秒的时间,云烨却觉得仿佛与狼拼杀了一个世纪。心“咚咚”直跳,嗓子里像着了火一般,火辣辣地疼。
    这明显不是孤狼,油光水滑的皮毛证明它的营养不错,只有狼群才能共给它如此良好的营养。云烨有遇狼群的经验,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向草原马群的方向跑去。就在他跑出不到三百米,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
    云烨加快了步伐,他此刻完全忘记了悲伤。难道说,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跑?
    天苍苍,野茫茫,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孤独的云烨随着马群在这片草原上流浪。幸好这片草场不大,否则,他早跑死了,马群似乎也舍不得肥美的嫩草,已经五天了还没有离去的迹象。云烨不敢离开这个集体,远处的狼群还在附近徘徊。要不是马王过于神骏,早围上来大快朵颐了。
    云烨一直试图抓一匹野马当代步工具,但除了满脸的沮丧外,一无所获。那根马连草编的套马绳已断裂成四五节,那匹该死的马挣断绳子跑也就是了,它竟把绳子当草料大嚼,充分表达了对云烨这种不自量力想法的鄙视。抓不到马,他只能靠两条腿在荒野上流浪。
    体力下降的厉害,两腿发软,云烨知道这是三天没有补充盐分的结果,如果再不找到食盐,这片荒原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狼群从三两只逐渐扩大成七八只,马群已不能再保护自己了,他有着清楚的认识。一旦狼群开始袭击马群,自己没有马的奔跑能力,那些狼不介意顺口吞下自己这块美味的点心。
    马群开始骚乱了,一匹小马被狼咬住后腿发出凄惨的悲鸣,所有的马都开始移动起来。这时,一声高亢的马嘶,让马群安静下来,那匹枣红色的马王闪电般地冲向狼群两只硕大的蹄子狠狠地踩在凶手的身上,其他的公马也向狼群发起进攻。狼群显然太轻敌了,眼看着三匹狼在铁蹄下化作肉泥。狼群见势不好转身向荒原深处逃去,马群紧追不舍,顷刻间诺大的战场只剩云烨傻傻地站在中间,脑子里还在犹豫要不要逃跑。
    被马踏死的狼样子很可怜,以至于云烨在三匹狼身上才割下两条稍微完整的狼腿。转头不见狼群,马群也不见踪隐,云烨看着马群追去的方向道了声珍重,转身向东走去,他清楚的知道,那里有一条大河在等自己。
    云烨听到了那条大河的叹息,滚滚东流水从未停歇。
    黄河!看着她,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就像老朋友。在这城市没有,亲人没有的时刻,她的出现多少给了云烨一丝安慰,喝了几口水,她是如此的甘甜。整条大河波浪滔滔,却又清澈晶莹,就像奔流的玉液。
    又看到那个马群,马王旁若无人地在云烨边上饮水。在它眼里人这种动物和那些野羊一样没任何威胁。也是,云烨这几天的表现还不如野羊,除了给马群增添一点笑料外,没任何危险。马王大人喝饱了水,走到石壁旁,伸着舌头“哗哗”地舔起石壁来,这匹变态的马!有这么练舌头的吗?不对,云烨猛然醒悟过来,马也是生物,它们也需i要矿物质,尤其是盐,云烨赶紧跑过去,伸长舌头在石壁上轻轻舔一下,又苦又涩,又咸,这都是什么?“呸呸呸”赶紧吐掉。马王不满的看我一眼,继续伸出舌头舔的‘哗哗“作响。这是卤盐,杂质太多,不能直接食用。用钢铲敲下几块黑褐色的晶体,在河边的巨石上小心研成粉末。放在不锈钢饭盆中用水化开,拿出防尘口罩罩在平底锅口将这些浑浊的液体倒进锅里,锅里的液体便清澈一些,将口罩在河水中漂洗干净,双层折叠后加入木炭末在过滤一遍。此时,饭盆中的液体变得清澈透明。云烨再把这些液体倒在河边那块巨大而又光滑的石头上,水刚倒上去,就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头蒸发干净,石头上只留下薄薄一层白色的粉末。轻轻一尝,纯净的食盐味道。从中午到快日落,云烨共收集到三斤盐的样子,这些足够他吃几个月。
    日头西下,云烨点起篝火,把前几日熏好的狼腿放在火上烤,不一会,烤肉的香味便弥漫在这河边的沙滩上,撒一些盐,这对云烨来说就是无上的美味。辣椒不敢再用,还要留一些在关键时刻提神,犹豫半天才拿出一个土豆埋在火堆的灰烬下。整天吃肉,对他的身体是极大的考验,
    。看着河边长满的蒲公英大喜过望,这东西清热解毒是很好的食材,拔几颗在河边洗干净打算用羊油煎着吃。或许煎野菜的清香过于浓烈,旁边的那些马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云烨似乎很想吃的样子,可畏惧火不敢过来。马王大人自然是无所畏惧,甩着尾巴走过来。云烨一看就知道,它老人家是来收保护费的。谁让他这段时间靠马群保护来着。当小弟自然有小弟的觉悟,等野菜凉凉了,赶紧放在一片大树叶捧给马王,老大惹不起啊。马王闻了闻,大概对盐的味道比较满意,两口就吃了下去。云烨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它的眼睛竟露出享受的感觉。两口吃完,它又盯着云烨看,没办法,云烨只得接着烤野菜。在吃了四轮后,它可能觉得不过如此,打着响鼻回到马群继续当王。云烨小心的扒开灰烬,里面的土豆烤的又香又软,掰开后大大咬一口,滚烫而又香甜的味道幸福的云烨眼泪差点流下来。
    躺在睡袋里,身下是软软的河沙,右面不远处是缓缓流淌的大河,左面就算了,一群马此起彼伏的放着臭屁,马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无辜像。望着漫天的星斗,银河横挂在天空,就像一张黑色的幕布上缀满璀璨的钻石,一闪一闪地对他眨眼。老婆一直向往能有一颗钻石,他也答应发达了送一颗给她,现在已无法实现了,云烨从怀里拿出一件水钻的发夹,在火焰的映射下散射着橘黄的光芒,这是云烨特地请做首饰的朋友为妻子设计的,白银为骨,黄玉为托,水钻镶成一朵莲花。虽不值钱,但胜在别致,本来是妻子的生日礼物,因为要援救两个失踪的老外,这礼物再也不能送出去了,云烨紧紧握住发夹,心里一阵一阵抽的发痛,老天你终于拿走了我的一切,云烨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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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人世间
    河边乱石丛生,云烨走得很稳,就在昨夜,他发誓不再懦弱,妻儿装在心间,暖暖的溢满整个胸间。他要带着全家在这未知的世界闯荡,他相信,只要不在蛮荒世界,凭借自己灵巧的双手,在这里安一个家不是难事。他不再畏惧什么猛兽,情况再糟也不过如此。离开马群,独自在这荒原求生。云烨把它当作在这里生活的第一步。
    脚在黄沙上留下深深地印痕,后面一匹小马一瘸一拐地紧紧跟随。这是一匹被马群遗弃的伤马,狼撕裂了它后腿的皮肤,在烈日下,很快就腐烂了。清晨,马群去草原吃草,独留下它在河边等死。云烨清理了它的伤口,用珍贵的白药敷在伤口,相信用不了几日,伤口就会复原。云烨把这当作对马群的最后报答。然后,挥手和它作别,踏上寻找人群的道路。不知为什么,小马挣扎着站起来,望了马群里去的地方一眼,艰难的向云烨的方向走来。云烨听到了小马的脚步声,却未回头,只是放慢了脚步。云烨停,小马停,云烨走,小马走。走走停停,一人一马,在这长河边,走的颇有情意。
    中午的阳光变得猛烈起来,汗水湿透了衣衫,云烨找了一片树荫,那是一颗巨大的槐树,弯曲的枝干笼罩了足足半亩地,树下只有短短的青草,是一个休憩的好地方。云烨重重地坐在突起的树根上,解开衣衫,美美地喝了一大口水,暑热尽去。刚打算小憩片刻,小马走了过来,用头轻轻地拱来拱去,看起来想要喝水的样子。云烨拿出平底锅,倒满了水,小马也不客气,低头畅饮起来。云烨放下背包,查看它的伤口,还好,伤口没有挣裂,也不知是药品奇效还是小马体质好,伤口居然长了一层膜,怪不得它能跟随这么久。云烨头枕着背包,嘴里嚼着剩下的狼肉,粮食不多了,能省就省吧,小马就躺在云烨边上,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云烨割来的青草。
    “你就这么跟着我?我还不知道去哪呢,活该你倒霉,”
    “你知道么,跟了一个没前途的老大,说好了,跟了我就不许后悔。”
    “贼老天不声不响地把我扔在荒原上自生自灭,老子现在认了,咱哥俩就在这世上活个精彩,以后吃香喝辣,有你小子享福的时候。”
    “你以后就叫旺财吧,给咱两带来滚滚财运,怎么样?”
    “这名字太拉风了,没有一定涵养,起不出这名字的”
    "别喷唾沫,反正我超喜欢这名字,你看你,全身都是泥点,不叫这名字都亏了。“
    云烨絮絮叨叨地说,旺财闭着眼睛听,不多时,云烨声音越来越低,渐不可闻。。。。。。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云烨,他一骨碌爬起,吃惊的望向右侧的密林,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旺财也站起来,很乖的站在旁边,摔着尾巴不叫不动。是两匹马,马蹄声急促而有规律,这不是野马在奔跑。云烨只觉得血往头上涌,拿起工兵铲风一样的冲向树林,砍开杂草,劈断灌木,惊飞无数鸟雀,旺财离得远远的,不理解自己的主人兼大哥发什么疯。待到云烨气喘吁吁的砍倒最后一片灌木,马蹄声已渐渐远去。看着黄土大道逐渐平息的尘埃,云烨放声大笑起来。眼泪和着鼻涕糊的满脸,他却不管不顾,扑倒在黄土地上,又放声大哭。
    这是人类文明的痕迹,它蜿蜒的伸向远方,与黄河并行,云烨断定这是连接兰州的大道,现在,也许叫驰道。刚刚骑马过去了两位古人,云烨觉得怪怪的,虽然见过很多古人,但那时木乃伊和干尸,马王堆美女辛追也不过如此吗。
    午后的阳光照在无人的古道上,显得静谧而苍凉,他对云烨来说,是一条通往未知的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云烨找到了人烟,在这即将回到人群的时刻,他却显得犹豫,天堂还是地狱?踏步踏这一步呢?在这个世界他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就像一汪潭水,投下一颗石子,泛起的涟漪能否把他淹没?未知是恐怖的,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他,竟生出极大的恐惧来。满头的汗水顺着下巴颚往下淌。旺财把头伸过来,用舌头舔我的汗水,似乎在安慰他。
    站在河边,仔细的用河水洗去身上的污浊,衣服已破烂不堪,近一个月的摸爬滚打,现在只堪堪遮体而已。还是清洗干净,绑在身上,幸好背包是软牛皮的,没有任何破损。见旺财满身泥,顺便给他也洗一洗,冰凉的河水浇在身上,旺财喜欢的”咴咴“直叫。
    迈开大步走在黄土路上,已无所谓到哪,顺着这条大路总能见到人烟。路上的脚印,蹄印,车辙越来越密,相信离村庄,城市,越来越近。心中早没了恐慌,事到临头须放胆。转过一片草甸,人的嘈杂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十几辆牛车围成圈停在路边,车上插一面旗子,斗大的一个唐字迎风招展。云烨的心抽了一下。果然,回到唐朝且不知皇帝是谁。云烨饶有趣味的看着这群古人,蓝色袍服直达膝盖,麻布做的裤搭档,脚下牛耳麻鞋,头上高高地挽了发髻,用木棍暂定。这就是平民的装束么?还有几人身穿皮甲,腰胯横刀,显得威风凛凛。为首一满脸胡须的壮汉?云烨在旁边窥视,遂手握横刀大踏步向他走来。
    “羌人小子,敢来劫粮车,真真好大的胆子》”说完,雪亮的横刀一出鞘,就要往下劈。
    太好了,熟悉的关中腔。云烨赶紧退后,双手乱扬,陕西话随口而出;“这位壮士,谁是羌人,你认错人了吧。”
    大汉手中刀不撒手,停在半空,眼中全是狐疑;“咦,关中娃子,咋跑到陇右来了,你家大人呢?”
    “没有大人,师傅过世了,我一个人从山中出来,就我一个。”
    大汉拔刀插回刀鞘,上上下下地盯着云烨看,还走到跟前闻闻,
    “没有羊骚味,是关中人,不大的娃子乱跑个啥嘛》”
    “喂狼咋办。”
    旺财見壮汉揪着云烨不放,不干了,张嘴就咬。那壮汉一松手,左手一抬闪过,右手闪电般的抓住旺财下巴,旺财疼的直叫唤,壮汉哈哈大笑松手,在旺财背上按一下,叫了声:“好马“。另外几个大汉?云烨和旺财如此狼狈也哈哈大笑起来。旺财怕见生人,躲在云烨背后偷偷看这些人。为首的壮汉也在看云烨,?云烨身上的衣服被树枝荆棘划得如布条一般,虽破,却做工精良,式样古怪,料子似麻非麻,绝不普通,再见云烨眉目清秀皮肤细嫩,双手纤细,明显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脚下穿一双皮靴,看的古怪,却又合脚。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无礼有些后悔。遂放缓语气:“少郎君欲往何处?”
    “在下自幼随恩师居于深山,不久前,家师亡故,云烨为亡师守灵三月后,所居之地被山洪冲垮,无奈只有下山,想不到山下遇到狼群,幸而逃脱,便成了目前这种样子,在下决定欲往长安,还望军爷告知兰州还有多远。”
    “兰州距此只有不到六十里,就你这身板,带着一匹伤马,得两天。”
    “诸位大哥这是运粮到何地?现在是何年?山中不知岁月,还请告知。”
    “胡涂师傅带胡涂徒弟连陛下去年登基都不知道,记住了,现在是贞观二年,至于运粮往何处,此为军机。”壮汉对云烨的问题充满了不屑,仿佛全天下谁都应该知道他伟大的皇帝陛下李二去年登基了。
    云烨只觉头仿佛被巨锤重重砸了一下,贞观二年,李世民。秦王,到底没逃过虫洞的暗算,到底被扔到一千三百年前。想想彻底远离的妻儿,这叫他情何以堪啊。嘴里喃喃自语:“我如何才能活这么久?”
    “你不喜欢吗?陛下登基难道不是大好事吗?”那壮汉?云烨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用看普志高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只要云烨口里迸出半个不字,那把横刀一定会砍在他脖子上。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陛下登基应该普天同庆。”
    “那你哭什么?”
    “喜极而泣”
    “那你多泣会,顺便帮你师傅也泣会。”
    
    
第四节盐比命贵
    篝火点起来了,映红了围坐诸人的脸颊,云烨身边的这些汉子是大唐府兵,他们隶属于左武卫,却不是战兵,是辅兵,负责运送粮草,军械各种补给。
    为首的汉子名叫张诚,是一位队率,下辖五十名军人,和民夫若干。张诚本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农夫,忙时耕作,闲时练武,关中子弟好武成风,故而在剿灭长乐王幼良一役中,斩首两级,积功升为队率。由于幼良谋反,陇右治安一下子糟糕起来,羌人失去管束,会不时攻击运粮队,这就是张诚为什么对云烨充满警惕的原因。
    这群人都是好人,这一点云烨很清楚,见到云烨有些冷,张诚拿出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十四岁的云烨穿张诚的衣服显得滑稽无比,随队的两位妇人,把衣服拿去,取下针线替云烨改小。
    她们是去黑风口看丈夫的,张诚悄悄告诉云烨,并挤眉弄眼地说,肚子大了才回来。说完还抽了云烨一巴掌,说小屁孩不要问大人的事。
    云烨满脸委屈,着是我问的吗,是你月硬告诉我的好不好。俩妇人嗤嗤偷笑,递给云烨一条白麻布,云烨左看右看弄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的,“兜裆布,乱瞅啥”。
    张诚说着,就扯下云烨的破衣服,在云烨的惨嚎声中,别人的哈哈大笑中,三两下就把白布缠在云烨腰间。云烨这才弄明白,两条精光的胖子就是缠着这玩意在台子上玩摔跤,搞了半天,就这点玩意,还是跟咱祖宗学的。
    旺财也在咴咴叫,明显在笑。云烨气的抽他一巴掌。从背包里拿出舍不得吃的熏羊肉,用树枝串了放火上烤,一会儿油脂变渗出来,吱吱作响。
    周围一片吸口水声。满足感大增,让张诚找块木板,用小刀削成薄片,拿过他们手中的面饼,一刨两半,肉片往饼里一夹,一份美美的肉夹馍就做好了。双手递给张诚,张诚双手捧着饼,深深的闻一下,满脸陶醉之色。而后脸色一整:
    “分两波吃,一波吃完,另一波在吃。“然后把肉饼递给两个妇人。俩妇人心安理得接过肉饼,低头大嚼起来。
    云烨暗暗一笑,明白张诚是怕肉中有毒所以在夹好第二快肉饼后,没递给张诚。:”张叔,我饿坏了,先吃了。“说着大大地咬了一口,这羊本就肥硕,咬一口,油脂就从嘴角淌了下来,好享受啊。
    张诚脸红没红不知道,反正天色暗也看不清楚。却伸手在云烨脑袋上拍拉一巴掌。:”人小鬼心思到不少。“说完自己拿刀切羊肉,不愧是靠刀把子吃饭的。
    顷刻间,一条羊后腿在他的刀下就变成一堆肉片。?张诚大大地咬一口肉饼,云烨甚至听到他舒服的呻吟出来。云烨不禁摇头苦笑,这才是肉夹馍,要是弄几个硬菜,他还不得飘飘欲仙。
    咦?他在吞下第一口后却奇怪地叫起来。从饼里抽出一片肉,伸舌头舔一下,看的云烨有些恶心。:”盐,臭小子,有这么过日子的吗,放这吗多盐。“说着就要抽云烨,云烨抱头就跑,他那大手抽在身上跟挨扳子似的,能少挨一下就少挨一下。
    ”不就是盐吗,多的是“说完云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袋子里装着云烨一路下来在几个岩壁上采下来的四五斤盐,张诚眼睛都直了,劈手就夺了过去,在火堆旁小心地打开盐袋看里面的灰白色的粉末发呆。
    云烨走了过去,推推他:”盐有什么好看的,“臭小子着吗好的精盐,也敢这吗浪费糟蹋。张诚彻底发飙了,看云烨躲在俩妇人背后不好擒拿,缓缓口气,:”臭小子,你从哪弄这么多盐?“云烨有些摸不着头脑,俩妇人也拉着云烨的手紧张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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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河边有盐矿,挖就是了。”
    “屁话,老子知道河边有盐矿,那是毒盐,不能吃,吃了那盐,拉肚子都拉死了,更别说吃了那玩意全身会发紫。我说的是你袋子里的盐,比官盐都好,哪来的?”张诚双眼已经泛红,对云烨大声质问。
    云烨对古人的,尝试精神佩服万分,吃盐没错,但你连盐矿中的硝,磷钾杂质一起吃就纯属找死了。吃了硝,或许还能挺一阵,吃多了磷钾全身不发紫才是怪事。在后世,云烨见过补钙,见过补铁,没见过补硝,磷钾的。
    “张叔,那盐矿怎能就这吃,要粉碎,溶解,要过滤,要解析,最后结晶出来的才是人吃的盐,就像有些草药明明有毒,但经过某些特殊的加工,就变得没毒,还能治病。这盐也是如此,这世上万物都是为人准备的,只要找到正确,合适的方法,这天地万物都可为人所用,区区制盐法小道而已。”看着张诚满眼的圈圈,云烨就知道刚才的话白说了。
    “这么说您知道怎么把能吃的盐从毒盐中取出来?”不傻吗,会总结,能问重点还没被忽悠晕。
    “不是告诉你,小道而已嘛”没必要折腾了老实人,云烨直接给了确切答案。努力装出一副高人的形态。
    不论前世今生,对他人有益的人,或者说能给别人带来好处的人,最容易融入人群,并被他们接纳。云烨当务之急是加入唐王朝这个大家庭,取得户籍,成为伟大的封建主义王朝的一块砖石,反正千年后的自己也是一块砖,在那当砖还不是一样。
    张诚满脸喜色,想张口,却又住嘴,脸憋得通红,急的直搓手。在云烨面前来回踱步,像拉磨的老驴。低微的身份制约了想知道秘方的激情。他给不了云烨任何承诺,化废为宝的点金手段这里面有太多的利益,绝不是自己小小队率能参与的。云烨是隐士高徒,只显露一角,已让人惊为天人,要是全露出来,得多大学问。
    "在下只是一介武夫,不配知晓秘方,求公子可怜我等困苦,容在下,向校尉大人禀报此事,公子必得朝廷表彰,公子善行也将传扬天下。”
    “张叔,你们吃的盐是什么样子的?”
    张诚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一枚核桃大小的黄褐色晶体出现面前,云烨拿起来尝一下,除啦咸以外,还有各种怪味简直让他欲仙欲死,拿起水葫芦,狠狠地漱口数遍,怪味才淡下来。
    “这是盐吗,这是毒药,"说完,随手就扔了出去。刚出手,眼巴巴看着云烨手中盐块的张诚就闪电般的又捞回来。用布包好,塞回怀里。眼神有些伤感,惨笑着指一指周围听他们谈话的众人,
    “大少爷,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从小锦衣玉食地,两手不沾阳春水,除了做学问,其它不顾不问,哪怕现在落啦难,也有祖宗留下的法子活命,照样活的滋润。看公子一表人才,人聪敏,又懂人情世故,过两年长大了,锦衣玉食对你来说就跟长在身上一样,拿都拿不走,这就是命啊!我们不i一样,爷娘只教会我们从土里刨食,就没教会别的,你随手扔掉的盐块是我砍拉两个叛匪,校尉大人特地赏赐的。你问问他们,见过大块盐的有几个,”为灾祸对边的几个汉子齐齐摇头,俩妇人也窘迫地低下头。
    “不是已贞观年间了吗日子怎么还过的这吗苦?”
    “公子有所不知,这天下刚太平而已,没了兵灾,平日里野菜加粮食也能混个半饱罢了,前些年,盐虽然贵,偶尔也能称上个几两,但这几年突厥人年年犯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商道断了,山东的盐运不进来,草原上的盐池又没办法采盐。我左武卫驻防陇右已经三年了,年年作战,军中缺盐,以醋布佐料,军士身体一年亏似一年,大将军明知突厥人从延川回草原,士卒身乏体弱只堪守城无力追击,听说大将军气的折断宝刀发誓,一定要将突厥人斩尽杀绝。公子身藏绝技,一旦施展,军中不再缺盐,待我等养精蓄锐后,斩尽突厥狗不在话下。”
    先不理会张诚的蛊惑性语言,粗人用计用的直爽可爱,方法是一定要交代的,可交给谁怎么交这可是大学问。张诚上司的上司叫程处默,是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大儿子,现任兰州折冲校尉,标准的官二代,为人豪爽讲义气,年方十八岁便随父亲征战沙场多年,是纨绔中的极品。通过他,献制盐之法,也算是一条终南捷径,更重要的是传说老程活过了百岁,大唐的常青树啊,不管了,先抱一粗腿再说。
    遂站起来,端端正正地向张诚和大伙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云烨今日听张叔教诲,必将铭记在心不敢稍忘。”不是他要掉书袋,而是真的尊敬,抛掉程大将军发誓那段,其它的话的却让他震惊,天哪,贞观盛世原来是这个样子,兵灾,饥饿,无处不在,张诚他们的要求如此之低,只要不打仗,能喂饱肚子,就值得拿命来来填。像我这种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低素质群众有什么资格在他们面前充大头?大少爷?笑话!
    “轰的一声,那些汉子齐齐闪到一边,张诚手摇的风车一样:“我们这些下苦人能有什么教导公子的,只是随口瞎咧咧罢了。公子是有大本事的人,将来定能出将入相的,能和公子相处已是大福分啦。”
    看来读书人对它们有着太大压力,据史料记载,唐初,天下士子只占人口比例千份之一二。学问从来就不是平民小户所能奢望的,豪门大族把持着知识的大门。在这普遍未开化的年代,学问的拥有者就有了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而且就是这些渴望得到知识的普通人自发的抬高他们的地位,从张诚对云烨的称呼就可见一斑,小子,臭小子,云郎君,公子,一步步随着他对云烨的了解而一次次的拔高称呼。出将入相?他们还真敢想,云烨暗自发笑,有连字都认不全的将相吗?贞观年间是牛人满世界的时代,就自己这官场小白,遇到李二,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那纯属找死,被人买了还帮人数钱这是必然。商人?连绸缎都不能穿的下等人士,在封建王朝,钱多了不是福,是一头待宰的肥猪而已。
    
    
第五节拔一毛利天下
    云烨在低头沉思,四周的汉子都眼巴巴地等他的决定,毕竟这是一个重大的事。想想就明白,能凭空弄出盐的秘方,谁不看得更命似的,岂能轻轻松松就告诉他人。?等了很久云烨仍旧未能作主决断,张诚脸上流露出失望之色,便知道自己的要求强人所难了,一咬牙,就要说此事作罢,不能让云公子对不起祖宗云云。还未等张口,就见云烨抬起头,看看四周那些迫切的眼神淡然一笑:“云烨从未想过区区食盐对你们,对大唐是如此重要,以前总觉得不过一种佐料而已,有它无它对天下损害不大,只影响口腹之欲罢了,现在惊觉盐的损益竟关乎生死。大唐盛衰,拔一毛而利天下在下何乐而不为?”
    “公子,您答应了,”张诚满脸惊喜,扑身就拜,一时间,满场只云烨站立,其余诸人尽皆下拜。
    “张叔,这是做什么,你们想学,我教会大家就是,又不是有多难。张叔,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臭小子,云哥儿,什么公子,少爷的别弄到恶心到大伙,我也不自在。能在最倒霉的时候遇到各位叔伯兄弟,是我的造化,要不然早被狼吃了,还什么公子,少爷的。”
    话说开了,气氛也就活跃,一个个稀罕的摸摸云烨的头,揪揪他的脸,一张张笑意盈盈的脸上全是敬意。云烨的心情也刹那间开朗起来。
    张诚在得到确切的允诺后,急不可耐的催云烨写制盐所需的各种工具材料。没纸笔,他急得团团转,俩妇人也满脸急惶之色,众兵役各个捶胸顿足,一个劲埋怨出来怎么不带笔墨。赶紧拉住要在身上放血张诚,取过他的匕首,吩咐辅兵找两块木板,用匕首在两条木板刻下字,尽管七扭八歪,张诚却跟宝贝一样抱在怀里,拿兜裆布,不,是麻布仔细包好。两个全副武装的辅兵背着木板骑着马,窜向兰州城。当然,也带走了一半盐当证据。
    “张叔晚上骑马太危险,这事不急,反正我答应了,明日再送也不迟,”云烨对张诚的急迫很不理解。
    “你知道啥,早一天制出盐,大军便多一分战力。突厥人又进关了,不能眼看着这些杂碎张狂。总有一天,我们要把这些突厥人杀个干净。靠醋布做吃食,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醋布,这是什么东西?能吃?”
    旁边辅兵赶紧抽出一条醋布递给云烨,四指宽的布条,硬梆梆的,就像晒干的海带,黑乎乎地散发着发馊的酸味。天哪,云烨发出一声惨号,这人得口粗到什么地步才能吃下这东西煮的饭菜?难怪张诚见自己往厚里用盐,会气成那样,听自己答应教他们制盐会高兴地哭。一条硬汉哭的像月子里的娃娃,还不能圈劝,谁劝揍谁。也罢,制盐就制盐,能帮到他们总是好事。云烨长长打拉一个哈欠,这一月来的疲惫仿佛一下子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身下铺着厚厚的毯子,靠着火堆,听俩妇人叽叽喳喳的笑着给自己改衣服,一种久违的安全感涌满全身,靠着旺财沉沉睡去。
    在太阳即将露头的时候,习惯性的醒来,昨夜的一场酣睡彻底赶走了疲倦。长长地伸个懒腰,听到骨节在嘎巴嘎巴作响,看来还能长个。否则,一米六的身高会让云烨郁闷致死。张诚似乎一夜没睡,站在路旁像望夫石一样盯着兰州方向。两妇人正在熬粥,?云烨醒了,围着兜裆布在哪伸懒腰,捂着嘴偷笑,云烨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跑光了,连忙捂着下体,尴尬地嘿嘿笑。年纪稍大的妇人拿着几件衣服笑着走过来,“还害羞呢,奴家第一个孩儿如果长成,比公子还大些,小郎君,试试衣服,如果不合身,奴家再改改。”
    “多谢两位姐姐,幸苦了,”
    “谢什么女人没用,只能缝缝补补,这是奴家本分."
    云烨在和一堆衣服较紧,裤子认识,这一整块的是什么?怎么还有裙子?扣子在哪?到处是布带子,怎么,要先穿袜?这一堆衣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装,衣服从左向右I系,这是汉文明的特征,像云烨刚才从右向左系,这纯粹是野蛮人的标志,披发左衽。看到这些,云烨不觉笑出声来,后世整个共和国十三亿人全是未开化的野人。如果,在大唐初年,你抓到一个无主野人,也就是外族人,恭喜你,他就是你的私人财产,和抓到一头野猪没有任何区别。
    “看就是享福的,衣服都不会穿,享福享的都成了罪过”张诚这混蛋可能有仇富心理,见两妇人给云烨穿衣,对他这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囊虫十分不满。
    俩妇人推开张诚,上上下下打量几眼,拍手叫好:“呀,好一个英俊的少年郎,也不知大户人家怎么生的孩子,个个都这么俊吗?”云烨心想,问我哪,我啊知道,在大唐总共见的三十几个人全在这了。
    这时,一声唿哨声响起,哨兵嘶声喊到:“有骑兵过来,大约二十骑!”刚喊罢,如雷的马蹄声轰然响起。
    张诚从路旁的枯木上一跃而下,抓住云烨扔给俩妇人,大喊一声:“结阵”只见三十几条汉子迅速以粮车为障,枪手在前,刀手在后,张诚站在队中,还有两条汉子站在圈外,面前地上已经插了十几只箭,做好了攻击准备。俩妇人拖着云烨往树林里跑,张诚还回头喊:“藏好,不准出来,死光了也不许出来。”
    “弟兄们,废话不说了,如果来的是羌人,哥几个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保住云哥儿是正理,弟兄们还等着他造盐呢,粮车不要了,拖到校尉大人来,俺们就赢了。”
    听了这话,血一阵阵往头上涌,云烨拿着铲子就往外冲,两妇人死死地把他按在树后,不让出去,官道上尘土飞扬,只能影影绰绰的见到一些黑影,如狂风般卷来。这就是骑兵的威力吗?云烨的心跳的厉害,耳中什么也听不见,全是马蹄的轰响,握着铲子对手湿汗淋淋。
    路弯处一匹栗色的骏马闪电般的窜出,马上一位顶盔贯甲的壮汉手持长矛,直冲阵前,挽手中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临空虚蹬几下,骤然停住。只听一声大喊:“张诚何在?”
    ‘是校尉,”妇人松开双手。云烨甩甩胳膊,估计都青了,疼得厉害。胸中气泄,顿时瘫坐地上,见两妇人手忙脚乱的给自己穿鞋,云烨顿时面红耳赤,太丢人了,鞋子居然跑丢了。云烨胸中顿时充满了对校尉大人的愤怒,不搞这么大动静你会死啊。
    从树林出来,?张诚非常狗腿地向校尉嘀嘀咕咕的解说着什么还向自己一指,非常猥琐。
    正一正衣,云烨自觉非常文雅地向校尉双手抱拳:“小民云烨见过校尉."
    那校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云烨满身不自在,以为是衣服穿的不对,正犹豫要不要让人重新检查,刚才难免忙中出错。却见那校尉很无理的指着自己问张诚:“你说的高人就是此人?”张诚忙不迭的点头。却见校尉勃然大怒,抬脚将张诚踹倒在地,拳下如下山猛虎,脚出如闹海蛟龙。在张诚哀哀求饶声中边打边骂:“狗才,多少人没法子的事,你拿一个娃娃来哄骗老子,让老子揍死你,也好过治你谎报军情之罪。”
    
    
第六节程处默
    靠!被人小看了,云烨心中冰凉一片,千百年来,无论怎么变,哪怕扔到火星,官老爷的脾性依然如故,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这些东西难道也遗传?校尉大人的做法,让云烨顿时失去做任何事的兴趣。也罢,我本是苍穹下的一介浮游,管那麽多闲事作甚。想到这里,取下旺财背上的背包,拿出盐袋,给自己分出一些,剩下的放在瑟瑟发抖的妇人手中。背上背包,领着旺财向外走。张诚满身泥土的尤在拳脚中翻滚,却瞅见云烨要走,连滚带爬地过来,紧紧抱住云烨双腿,“公子,你不能走,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厮杀汉吧!”涕泪横流:“校尉,小的用脑袋担保,云公子一定能从卤盐中取出可食之盐!”嘶声向校尉吼叫。看着脚下的张诚,云烨胸中怒火再也控制不住,踢开张诚,大步走到校尉面前:“给张叔道歉赔礼,否则你砍我脑袋也休想知道如何取盐!”说完,冷冷地看着他。
    校尉却平静下来,缓缓地说:“昨夜三更时分,二军士快马回城,夜半叩关,这在我陇右尚是首次,将二人用吊篮槌上城关才知,有人能自卤盐中取食盐,本校尉连夜禀报左武卫大将军,大将军得知此事后欣喜若狂。如此法能成,不仅军中不在缺盐,羌人叛乱举手可平,甚至可把盐卖给吐谷浑,他们与吐蕃相争无非为盐而已。这样可让他们成为我大唐屏藩。于是我星夜出城,带齐你所需器械,快马至此,却见一孩童大言炎炎。本校尉怎能不怒?张诚谎报军情罪在不赦,我现在殴打他,只希望让大将军看到我已处罚过,能免他一死,你还再嘴硬。”
    云烨眼中的冷意稍减,这家伙虽然可恶,心地不坏,知道保护属下。出自将门倒也不缺手段。可他目无余子的贵族脸孔,让云烨极度不爽。要得到好处不付出代价可不行。
    “张诚与我有恩,你羞辱殴打他,不管什么原因,都无法平息我胸中怒火,与你打一赌,若取不出盐,云烨将首级奉上,如果取出,你的让张诚揍你一顿,且不得还手如何?”
    校尉愣了一下,马上斩钉截铁地说:“如你所愿,若取不出盐,本校尉会亲手砍下你的头颅以全你之誓。”
    云烨呵呵一笑,并不理会校尉的臭脸,转身走到张诚身边,检查过见他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熊猫一样的张诚还咧着嘴冲着自己笑,这张脸已经看不成了。
    “我要的东西呢?”
    “半个时辰准到,”
    “为什么,陇右不缺盐,盐矿并不难找,你们就从未试着从中找出制食盐的办法?”
    “卤盐有毒,”
    “蛇毒都有解毒的方法,难道就没法子解卤盐的毒?”
    “总不能让士兵吃一回盐,就解一回毒吧?”
    云烨听到这么雷人的答案差点摔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看面前威风凛凛的校尉。决定不和他探讨和科学沾一点边的问题,因为,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
    马车来了,物资很丰富,除了制盐的筛子,铁锤,铁钎,麻布,木炭,木桶,铁锅,甚至还有五部手摇石磨。仔细检查过,所需一样不少。转头向校尉看去,笑眯眯地说:“盐,举手之劳而已,见识过你的智商,相信你以后还有很多事要求我,我这人一向小气,如果你以后有事相求,就需让张诚揍你一顿,一件事一顿揍,童叟无欺。”
    校尉制止了怒火横生的属下,双手抱拳:“我现在有些相信你能制出食盐了,只要兄弟们不再缺盐,程某挨一顿揍算的什么,本官希望你赢。”
    沿河往下不到五里路,就有一处盐矿,程校尉带来了三百人,个顶个的彪形大汉,路难走,大车无法通行,几大车物资每人一分扛了就走。云烨和俩妇人带着旺财走在中间,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采盐地。程校尉一声令下,顿时,两亩地大的一块场地就被平整出来,安顿好营地,放置好器械,程校尉便眼睛看向云烨。
    “校尉大人神力惊人,不如敲下些盐矿来如何?”这样的壮劳力不用可惜。
    程校尉强忍怒火,拎起铁锤咣咣两锤,一大块盐矿就滚落下来。
    “看好过程,我只做一遍。”云烨不理那群壮汉杀人的眼光,拿把小锤子把大块的盐矿小心地砸成小粒,大约十斤的样子,喊过张诚,把盐矿倒进石磨眼,张诚就手摇着石磨转起来,褐色的矿粉从石磨边缘缓缓溢出,云烨把矿粉收进木桶,加水,用木棍搅拌,让盐分充分融进水里,待溶液饱和,就倒进另一个蒙了双层麻布的木桶,不一会,麻布上全是灰黑色的矿渣。去掉麻布,桶里的溶液便成了褐色,颜色变浅了,但杂质依然很多,又在一个木桶上蒙上四层麻布,再次过滤,留下了浅红色的溶液。云烨?杂质已过滤干净,该脱毒了,取过一个硕大的漏斗,吩咐张诚砸碎木炭,张诚还未动手,程校尉已抢先把木炭砸的粉碎,估计是溶液的变化给了他成功的信心,云烨把木炭粒用四层麻布包好塞进漏斗,挤得严严实实,找了个架子,把漏斗固定在架子上,将溶液倒进漏斗,不一会,淡青色的溶液缓缓流出,捞一把尝一尝,不错,只有咸味,没有苦涩,过程中虽然损失了一些盐,但可保证煮出来的盐绝对可食用。架起柴锅,把溶液倒进锅里熬。这才站起,要都酸了,弄点盐容易吗。
    “能成吗?”程校尉看着溶液在锅里翻腾冒泡颤声问道。云烨很清楚在大唐盐的利润有多么可怕,古人云,怀璧其罪,如不外传,恐怕是取祸之道,人不能太贪,现在不用担心了,弄不好,还有赏赐拿。程校尉这会恐怕已忘记要挨揍的事。
    “能成吗,把吗字去掉好吗?熬出来的盐,比我原来吃的都好,和青盐不差分毫。”程校尉哆嗦一下,青盐,那就不是吃的,是每天用柳枝攒一点净口的,至少要五百文一斤,自家也算豪富之家,这青盐也只有几个主人在用。锅里的水分逐渐蒸发干净,锅底留下了厚厚一层泛着青色的硬壳,撤去柴,从锅里掰下一块仍嘴里,“唔,还不错,这才是盐,张叔,把你那玩意扔河里。”
    没等张诚品尝,程校尉已掰下指甲大一块填嘴里,尽管咸的脸都抽搐了,还不舍得吐,也不怕变蝙蝠。其余军士见方法有效,一窝蜂地冲向盐壁,没铁锤的就用刀乱砍,尤其以张诚最为疯狂。
    校尉想和云烨说话,却见云烨斜着眼睛瞅自己,暗道:这小子果然小气。不过,有本事的都这样。先前倒是我鲁莽了,想到这,双手抱拳:“公子大才,程处默敬服,先前是本官有眼无珠,无理之处,还望海涵,至于赌注,我老程这就偿付,张诚,滚过来!”说着卸下甲胄,头盔。云烨这才发现这混蛋也就十六七岁,作为武将,日日打磨筋骨,身子雄壮,脸上青涩之气却显露无遗。张诚磨磨蹭蹭的往这边挪,看的云烨心头火起,把他推到程处默旁边,“揍他”程处默长身玉立,脚下不丁不八,一派高手风范。张诚畏畏缩缩地围着程处默打转,一会拳,一会掌,一会大力鹰爪,可你倒是往他身上招呼啊。程处默估计也等烦了,:“你他娘的动不动手,在不动手,老子还揍你,”张诚腿一软又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您还是再揍俺一顿得了,小的实在没胆子揍您。”这话听的云烨血往上直涌,恨不得拿铲子把这家伙直接埋了,算了,几千年渗入血脉的地位等级差距不是他能克服的。程处默一边往云烨身边走,一边对长成说:“是你不动手,可不是俺赖账,说清楚免得坏俺名头。”
    “兄弟,你咋知道这法子的?”
    “恩师教导的”
    “前辈高人啊,请兄弟代为引荐,为兄这就派人回兰州备厚礼,请家父亲往拜见》”
    “你确定要见家师?
    “如此高人若不拜见,岂不让人痛悔三生?”
    “你只要拿刀抹脖子,估计很快就会见到家师。”
    “兄弟这是何意”
    “意思是家师已然作古,你一意要见,只有抹脖子这一条路了”。
    “哎呀,苍天不佑啊,如此贤才早殇,诚是人间一大憾事。”
    这混蛋,满嘴可惜,脸也抽成包子,可眼中的兴奋之色彻底出卖了他。云烨决定看盐,不理这心口不一的混蛋。
    盐被从锅里铲出,约莫俩三斤的样子,这可比海水煮盐效率高得多,十六斤矿出三斤盐,已经不错啦。程处默拿过去掂一掂,“三斤,好,这一片盐矿,岂不是能出及几百万斤盐,哈哈,我大军再也无缺盐之苦,云兄,请受程处默一拜。”
    “大军为国征战,我大唐男儿连生死尚且抛之脑后,区区制盐之法何足道哉。”
    “好汉子,程处默重重拍了云烨肩膀一下,你这个兄弟我老程认了,待回长安,带你认识其它几个兄弟,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挨程处默的一巴掌云烨觉得跟挨一锤子没区别,呲牙咧嘴之下还要接受他的好意,这真是太难了。
    
    
第七节出仕
    一个纯银的扁壶塞手里,在程处默挤眉弄眼之下拔出塞子闻闻,原来是酒,不是很烈,小小抿一口,酒很燥,也就三十来度,没经过勾兑和提香,唐时最烈的就也不过是三勒浆罢了,三次发酵,酒精度能达三十几度不错啦,酒也有些浑浊,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提起壶,“咕咚咕咚”俩口下肚,这对喝惯了烈性青稞酒的云烨来说,不叫事。程处默脸都抽了。
    “三勒浆?”
    “为何?”
    “什么为何?”
    “云兄弟只有十四五岁吧,”
    “十五岁了,”
    “为何饮烈酒如饮清水,且一口道出酒名,一看就是酒国知己,显见平时定是常饮次此酒,三勒浆产自西域,盛誉长安,其身价不菲。常人求一口而不可得,兄弟这是偷拿家父珍藏原本想在云兄弟面前显摆一下,却不想云兄弟喝下却面不改色,且一口道出酒名,实在让兄弟惊讶。兄弟您恐怕也出自名门望族吧,为何落魄在这荒僻之地?”
    “程兄抬爱了,小弟之事一言难尽啊,自幼被恩师收养,听恩师言,小弟因该是长安人氏,拾到在下时,尚在襁褓
    之中,襁褓上写着云字,恩师便给小弟取名云烨,时值乱世,无法寻找小弟父母,便携小弟漫游大江南北,长河两岸,小弟十岁时,恩师身体不适,便与小弟结庐河边,远离人境,今年初春,家师故去,小弟尊家师遗愿,将遗体火化,洒于大河之中,小弟在河边结庐为恩师守孝,不想春日的一场洪水,竟在夜间把小弟所居草庐冲毁,拼死爬上岸,在荒原上流浪整月,这才遇到张大叔一行,才有了这取盐一事。”没办法,必须编造一个完整的身世,反正我云氏一脉自隋朝就居于蓝关,日后说不得得去拜谒祖宗,这么说,也不算骗他,我来历匪夷所思,真说了,他反而以为在骗她,还是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骗法。
    小弟之事不说也罢,往事如烟,终不可究,能在这人世间活下来,已是苍天庇佑,今日与程兄相聚投缘,正好痛饮之。”说着云烨又灌一大口。
    “这么说,云兄弟如今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吗?”
    “正是,大丈夫了无牵挂,自当横行于世。”假装看不见程处默殷切的眼神。
    “兄弟观我营中众兄弟如何?”
    “皆是古道热肠,英勇善战之辈。”
    “与我等为伍,不会辱没云兄弟吧?”
    “在下初至人间,能与诸兄为伍,小弟求之不得,只恐在下白身一个,又来历不明会给程兄带来麻烦。”
    “麻烦,云兄弟不知,我老程家从不怕麻烦。”想想也是混世魔王会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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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云烨昨晚答应更老程家混,心里就没踏实过,实在是担心程处默的人品,感觉上了贼船。历史是人书写的,万一写历史的家伙笔锋一偏,来个春秋笔法,云烨就觉得自己冤死了。都说儿子肖父亲,老程如果也这德行,自己上哪说理去。这就是自从云烨答应出任程处默的行军书记后,酒壶就被程处默夺走留下的后遗症。云烨觉得自己仿佛天生就适合做一个唐朝人,融入人群仅一天,就有了老大和小弟,还有一群人跟自己混饭吃。活的风生水起啊。往事真的如云烟在变淡。只是隐约有些心痛。生活得继续,开啦头,就得有结尾。这是最坏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时候。
    贞观初年,年轻的唐帝国迎来了最险峻的时刻,突厥两寇中原,泾州,武功告急,吉利直趋渭水河畔。李二陛下挟尉迟恭泾州阵斩两千突厥铁骑之威,轻车简从,六骑出长安,与吉利会于渭水。次日在渭水便桥上与突厥会盟,杀白马为誓,突厥退兵。云烨知道这是李二陛下的缓兵之计。现在大唐内有藩王未平,民生维艰,隋朝留下的粮食已消耗殆尽。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股烟尘,相互间厮杀,男丁十不余一,人口自一千七百余万户锐减至六百四十万户。汉民族犹存,却无往日之威。周边异族蠢蠢欲动,突厥劫掠边关不休,吐谷浑也想浑水摸鱼,吐蕃的孙赞干布也已长大成人,开始自己的征途,新罗,高丽更是对东北平原垂涎不已。纵观历史长河,照耀千古的伟大君王无不是从荆棘路上杀出一条血路来的。现在,李二陛下收起自己的爪牙,蜷缩自己的身躯,舔干伤口上的鲜血。等待腾跃九天的时刻。云烨知道,唐王朝的光辉必将照耀千古。一想到这些,云烨会激动的瑟瑟发抖。且冷眼旁观这些小丑的最后表演。程处默的眼中,大唐陛下是一位睿智,豁达,勇武,开明的最佳老大,云烨眼中的李二陛下,是一位笼罩在无数光环下的腹黑男。程处默是幸福的骄傲的,云烨是痛苦的,领导智商越高,越难已糊弄。想想自己与这么多的牛人相处,云烨就觉得前途无亮伸手不见五指。
    整个营地现在都在云烨的掌控之下,他是行军书记,后勤营他最大。努力的推开压在脖子上的粗腿,怪不得昨夜做了一夜噩梦,程处默依旧睡的鼾声如雷。
    中华民族是勤劳善良的,这一点云烨从来相信不疑。你看这些家伙,从天一亮就干活到现在,两膀子精瓷的肌肉被阳光晒成古铜色,就像一个个铜像,比后世特意晒出的好看一百倍。弄得云烨都不敢脱衣服,和他们一比,自己只有四肢被阳光晒出效果。其他地方依然白皙,跟熊猫一样。上去帮着干活,被一群人劝了回来,一连声地:“书记大人且请安坐,这些粗活何劳大人出手,我等一定安排的妥妥帖帖。”被劝回来也罢,书记吗,他就不是干活的,不管大小。反正后世的书记也没几个干活的。更何况,他们干的生猛之极,昨天交代的流水线干法也十分顺畅。没什么可挑剔的。
    程处默醒了,揉着腰走出帐篷,问云烨喝酒怎么会腰疼,云烨当然不会告诉他是自己踹的,废话,谁被人把脚塞进嘴里,都会发飚。
    喊过张诚给自己拿过一副弓箭,打算出去打猎,自从昨晚见识了弓箭后,就对这一冷兵器时代的主力军械狂热欢喜,你没见说书先生都说,做手推满月,右手抱婴孩,两指一松,只听敌将一声惨叫.......
    云烨对程处默的宝弓垂涎三尺,可惜左拉右拉也没能拉开,听说那是一把三石弓,最好的工匠花了三年方才做成,价值三百贯,折人民币六十万元,天哪,宝马车都买回来了。在这只值一把破弓。顺便说一声,云烨喜欢这把弓的价值。云烨此时完全沉浸在手持AK47,横扫天下的美梦中,一想AK在手,天下我有,不禁裂嘴而笑,旁边的,程处默,张诚不自觉的横跨一步,离云烨远远的,两妇人却满脸慈爱的以为他在发癔症。不理会这些素质低下的人,赶走张诚,带着旺财和两妇人进树林采野葱,而程处默?云烨连最软的弓都拉不开,满脸鄙夷地带几个亲卫进林子打猎,说不带小孩妇人,嫌晦气。
    未开化的土地是一块巨大的宝藏,野葱长得肥嫩,一揪一大把,这可是美味啊,往面胚上一抹,用油煎,香喷喷的葱花饼想想都让人流口水。运气太好了,花椒树都能碰到,尽管还是绿的但做调料没问题。更妇人们采了半天,才摘了一捧,这家伙上面全是刺,旺财吃了一口,嘴里就直流口水,估计是麻的。太麻烦了,一发狠连树都砍断,拖回来。又采了两大筐野菜,这才回到营地。
    正在教妇人烫面,打算烙死面饼,程处默回来了,三头野羊就被他杀害了,看其中一头,长角瘰疬累累,弯曲盘旋,就知道头羊没能幸免。古人说,庖丁解牛的本是没见过,但张诚用一把半尺长的解手刀,顷刻间,三头羊就成了大大小小可以下锅的肉块。让云烨看的目瞪口呆。
    云烨决定手把肉的做法,羊也不洗,带血直接扔锅里煮,,水一开,整锅的水倒掉重新加水煮,一把野葱,一把花椒,搞定,出锅再加一把盐,这是人间美味。
    俩妇人殷勤伺候两日,不能亏待,叫过来细细一问,才知,一是张王氏,一是刘何氏,自个没名,战乱时代,流离失所,由官府发配给张,刘二军士为妻,由于是官配,便没了选择,这次是前往黑风口与丈夫会和。军中士卒情同手足,只要是官家发配了,那就是兄弟老婆,不会有别人再打注意,若处意外,绝对是军中大忌,从上到下不会有一人放过打坏主意的家伙。看来,李二陛下为增加人口,已不择手段了。为了让俩妇人有一技傍身,决定教会她们羊油葱花饼的做法:“两位大姐,这两日幸苦了,云烨蒙二位照顾感激不尽,今有一门小手艺,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能衣食无忧,日后开一家小店,倒是一门活路,不知两位大姐肯不肯学?”
    
    
第八节洗澡与美食
    看不起磕头虫。云烨觉得膝盖打弯是用来方便走路的,不是用来下跪的。张,何,二女不再用平常的蹲礼,而是趴地上磕头,嘴里呜咽不成声,张诚有些羡慕,赶紧替二妇人回话:“公子心地慈悲,见不得下苦人受难,教的本事一定是顶尖的,张诚代二位兄弟谢公子传艺之恩。”好不容易拽起二妇人,听张诚这么说,又要磕头,云烨头都大了,三拳两脚赶走张诚对二妇人说:“一些小吃食,刚才煮羊肉你们也见到了,和旁人没有差别,这中间有些小窍门,看好了。’说着,拿过刚才洗干净的松木棒,剥去外皮,顺手扔进肉锅,盖上盖子继续煮,回头向俩妇人挤挤眼:“别告诉别人,这是你们的秘密,也是煮一锅好羊肉的秘密,原因就不说了,说了你们也不懂。现在教你们烙饼。”从木桶里扯出醒好的烫面,三两下揉好,擀开撒上葱花,再团成面团,再擀开,一张葱花饼成形了,把火上烤的大石板抹上羊油,见青烟冒起,把面饼铺在上面,一块石板满满当当的铺了二十张面饼,一时间浓香四溢。四周静悄悄的。回头一看,程处默硕大的牛眼就在云烨脑后,抽着鼻子,吸着口水,恨不得现在就拿一张啃。不光他一人,这些混蛋就没一个干活的,全围上来。程处默?云烨面色不豫吞着口水轰赶诸人:“干活,干活,云公子做美食犒劳大伙,咱加把劲,弄三百斤盐出来。”众军士嘿嘿笑着转身干活去了。
    太阳西下,劳累一天的军士急匆匆的跑向吃饭的地方,却见一字排开放着六个巨型木桶,云烨正站在木桶旁拿木棒搅木桶里的褐色溶液。程处默嘴里叼着一个葱花饼,往另一个桶里倒研细的矿粉。"校尉,这是作什么,莫非校尉也在制盐?”“制个屁盐,这是用来洗澡的,一个个都脏成猪啦,满身的虱子,跳蚤,没碰着疫病算你们走运,听好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桶里泡过,再到河边洗澡才能吃饭,”众军士?不洗澡不给吃饭,以为云烨锦衣玉食惯了,不洗澡吃不下去饭,也就没什么意见。他们哪里知道,从他们胡须,头发,领口,不时有一些小生物爬来爬去,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还吃饭,云烨想,老子能吃下去饭吗。如果任由这些小生物猖獗,稍有一些传染病,还不得死一大片?在这没有有效抗菌素的时代,云烨实在是不想英年早逝。在和程处默沟通过后,特地拿出装盐的木桶,用来洗澡,只是对云烨洗澡就能防疫不以为然,看在兄弟份上,也就随他胡闹,反正是洗澡,又不是杀头。“弟兄们,看好了,这和性命相关,不是无理取闹,更不是多此一举,这中间学问大了,我就不解释了,这个澡必须这么洗。”说完,云烨穿着衣服第一个跳下去,话说他身上也被传上了。程处默跳进另一个木桶,作为兄弟别说跳木桶,跳火海也得下。我老程就这吗讲义气。云烨在里面泡了足足五分钟,闭住气,在水里冒了个泡,然后打着摆子跳出来,给周边军士训话;“每人都进去,泡一盏茶时间,头发也必须泡到,听到没有?”云烨?这些家伙回答的有气无力,明显在敷衍自己,遂厉声喝道;"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三天后,如果谁身上还有虱子。跳蚤,每发现一只就抽一鞭子,绝不宽待,我已向校尉大人请过军令,不要自误。”不管他们了,谁叫我是官呢,他们知道好处后会感谢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泡浓盐水。云烨撒腿就向河边跑,盐水蛰的敏感部位太疼了。程处默这混蛋早跑了。
    河边的场景太壮观了,三百条只裹着新裁兜裆布的汉子蹲在火边,举着大碗吃葱花饼,啃羊肉的样子太触目惊心。没有人说话,满耳全是吱溜。吱溜的喝汤声。云烨觉得是不是看错了,火头军加上两妇人烙了大半天的三千张饼就这么消失不见,这饼云烨只能吃两,再啃一块羊肉,肚子都快涨裂了。而这帮家伙还满脸怨念,说没吃饱,一边打着嗝挺着肚子说,东西太少,明天换他们去打猎,一定把全陇右的羊都打回来。羊肉就该这么吃才有味道。以前的羊肉全糟蹋了,这面饼也好吃,怎么自己老婆就做不出这么好吃的饼,回去揍她。
    两妇人掩着脸抬着一个大筐过来,里面装着蒲公英,地骨皮等野菜,有助于消化和解毒,是野菜中的上品。云烨拿两棵塞嘴里嚼,一天吃肉太多会得肠胃病,本来茶是最好的,没有,只好吃草了。程处默见云烨吃了,自己当然照做,于是每人抓一把吃。不想给他们说原因,照做就是,哪那么多事要问。没见程处默带兵,三两句拳头就上去了。旺财乖啊,从来不问,见我吃草,过来从筐里卷两颗就吃。和我最贴心的就它了。
    白天忙一天,似乎并没有把这些家伙的精力耗干,一个两个瞪着月亮发呆不睡。最老的一个汉子抹一把沧桑的胡子,轻轻地哼唱一首歌,听半天才弄明白歌词;“彼我往矣,杨柳依依,彼我归矣,雨雪霏霏。”反复就这两句,多年的战乱而今终于有望平定,离乱无序的生活估计每个人都过够了,百战余生,对安定的生活充满了憧憬和畏惧。不知往日的亲友还是否安在。当年走的时候,正是杨柳青青的好时节,你拉着我的手不让离开。今年我回来了,为什么却是大雪纷飞?云烨知道原意不这么解释,但此刻,他实在想不出还有笔者更贴切的寓意。头一回触摸唐人的精神世界。云烨甚至以为自己已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唐朝古人。要不然心底怎么会这么痛。功名但向马上取,新兵会为这句话热血沸腾,老兵不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运儿,绝不会拿命去换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活着见家人是他们最大的渴求。
    云烨四仰八叉地躺在毯子上晒月亮,程处默则兴致盎然的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拉睡袋上的拉链,他实在弄不明白,怎么这小东西一扯,两排小齿就自己合住,还颇为结实。云烨的工兵铲已经被他轮了好几回,这怪异的奇门兵刃,可砍,可挖,可锯,还可折起来背背上,是行军在外的称手兵刃,钢质甚至比自己的百炼横刀还好,两者相击,火花四射,铲子没事横刀却崩开一道小口,程处默眼睛都差点掉出来,横刀是老爹在自己十五岁生辰时送的,价值千金,自己一直爱若珍宝,刚开始睡觉都抱着它,凭它不知砍断了长安城多少纨绔子弟的宝刃,程处默勇冠三军的名声有一小半都是靠这把宝刀争来的,现在竟然比不过一把铲子,就云烨的说法,这铲子是自家用来挖地的。想到这里,他都有用头撞树的冲动。这家伙宝贝真多啊,一长一短,两把匕首堪称削铁如泥,刀面上层层雪花纹,如梨花盛开,刀柄不知是何宝物,似玉非玉,里面长着一朵荷花,也不只是如何长出来的,如此宝贝他竟然用来切肉,切完竟然用水随便洗,用布擦一下就扔包里。为此,程处默掐着云烨脖子质问半天,拿走大的那宝刀才算原谅了云烨的败家行为。程处默一直弄不明白,云烨为什么用千金难求的黑琉璃铺成一个一个的小块,做工还非常精致,连在下面一个盒子上,唯一缺憾的是侧面有两个洞,也不知是干嘛的。问云烨他也不说,只是不让把上面的黑琉璃抠下来。一个漂亮的小盒子里有一朵美丽的珠花,是妇人用的,上面不知长着什么宝石,对,是长着,没见什么东西包裹,就像银子上长出宝石一样,火光一照,宝石就像活过来一样熠熠生辉。天哪,程处默彻底崩溃了,自己这兄弟到底是什么人?满身宝物却视之如泥土,世人比命还重要的制盐秘方随便就奉献出来,价值万金的随身物品随自己胡乱翻检。自己看上的宝刀随手送人,非美酒不喝,非美食不吃,别人脏点就大发雷霆,碗筷在锅里用水齐齐煮过才用。这他娘的那是落难公子,皇子公主也没他老人家讲究,身后跟一匹小马,那就不是马,是马大爷,不但不干活,脾气还坏,谁惹咬谁,现在面饼没用油煎过都不吃,吃完饼,还得嚼几口嫩草,云烨不喝的金城名酒,全喂了他老人家。晚上睡觉还得睡帐篷里,别的马站着睡,它躺着睡。得问问要不然心里不踏实啊。
    ‘‘兄弟,你那恩师,到底什么人啊?兄弟你已是不凡,出手便解我陇右大难,现在报功快马已经派出,相信陛下一定会重重封赏,待采够盐,这大功就板上钉钉,你跟我说说,你老师的事呗!”
    云烨叹了口气,说了一个谎言,就需用无数个谎言来支撑,也罢,今天就把这谎言说到底,做个了结:“我幼时不懂事,只记得是在恩师怀中长大,说是师徒,其实与父子无异,家师常说,我是他命中的孽障,若非有我拖累,几年前就该离开人世,得大自在。告诉我人生如江湖中的飘萍,有缘相聚,缘尽则散,不必看重生生死死,就当是一场旅程,我和他都是途中旅人,看不同的风景,品尝不同的人生,现在到了分手的时刻,有缘或者还能相遇。这句话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家师已然故去,身体已被我遵遗嘱烧成灰,何来相遇之说?”
    “你师傅是神仙?”
    “师傅是炼气士,但他最恨鬼神之说。”
    “你师傅揍你吗?我爹就常揍我,现在不太揍了,有时我都不想认他。”
    程处默孩子气的语言,让云烨心头一阵阵刺痛,他开始真正相信自己了,十六七岁的年纪,平时装出校尉大人的样子给父亲看,给属下看,努力装成一个合格的军官,他已经上战场两次了,云烨相信他还是有些害怕,虽然从小就渴望在战场上表现自己,从各种影视作品中见识过战场的残酷,亲临战场想必是另一种感受。看得出,他很寂寞,世家的孩子不得不背负更多的责任,想得到,必然会失去另一些,这是等价的。云烨心底暗暗发誓,就此一件,绝不再欺骗他,自己的全部来历,只能天知道。
    两妇人悄悄坐在云烨身边,在她们看来,云烨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虽然聪明,虽然是官,但是眼底流露出的哀痛还是让她们母性大发,自己没资格安慰他,离他近些好让他感觉不太寂寞。
    程处默不再说话,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兄弟,能感觉到他的哀伤,自己陪着就是。
    
    
第九节吴承恩的悲剧
    歌声渐渐地低下来,春末的夜还是有些凉意,歌总有唱完的时候,剩下的只有沉默。月光变得惨白,照在脸上一个个跟鬼似的。如果再不调节气氛,营地有向鬼域发展的可能。云烨清一清嗓子:“弟兄们都坐过来,反正大家也不想睡觉,既然都觉得无趣,我这里有一个故事,讲给大家听,想不想听?”众人齐声凑趣,大人讲故事,好听不好听的这不重要,先恭维再说,当官的给军士讲古本身就新鲜。这些家伙当兵都当成精了。
    云烨脑海中快速闪过自己知道的故事,得,就它了,唐玄奘,这家伙现在恐怕还没去印度,轰轰烈烈的西游,还没影呢,从小读大的《西游记》不能让吴承恩专美于后,老子现在就弄出来谁能敢控告我剽窃?吴承恩?他爷爷的爷爷还没出世呢,就他了。
    “相传盘古开天辟地后,三皇治世,五帝定伦,整个世界分为:东胜神州,西牛贺州,南瞻部州和北俱芦洲。传说东胜神州有一傲来国,临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岛,岛上有座花果山,这座山可非同一般,它是十洲之祖脉,四海之来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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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的月光下,满河滩的汉子胸中充满怒气,那样一个盖世英雄被冰冷的世俗法则重重压在五指山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看着山下牧牛童子从垂髫之年转瞬间变成耄耋老人,只能望着天外苍鹰渴望重获自由。程处默双手握拳,狠狠地砸在沙土上,散不去心中压抑愤懑。“为什么?”程处默恶狠狠地盯着云烨,仿佛他就是将猴王压在山下的罪魁祸首。
    “力量需要制约,无制约的力量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猴王的命运在它得到力量的同时就已经注定了,程兄,故事而已,何必认真,今夜月明心稀,你我兄弟不妨长谈,小弟久不在人间,世间人情礼法丝毫不知,世间繁华小弟恐无立锥之地,还望程兄教我。”
    云烨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让程处默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狠狠的挥挥手,转眼间又笑了,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躺在云烨身边,捅捅云烨的胳膊;‘再说一段呗,这么好的故事让人心痒痒,听不完如何睡觉,你问问兄弟们还要不要听?”这家伙蛊惑的语音刚落。周边的军士哗啦一声就围上来,贼目烁烁地瞅着云烨,被他们瞅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无奈,在低沉舒缓的声音中,那个悲催的猴子继续在无奈中等待长安城中将要到来的和尚。
    日子一天天过,盐包一天比一天摞的更高,晚饭后的故事会时间也越来越长,云烨的关中话也越来越熟。
    左武卫大将军程咬金这几日笑得嘴都合不拢,夜枭般的笑声也一直在大营上空盘旋。尤其在送走平灭长乐王幼良的长孙无忌后,更是笑得豪迈,五百斤盐就换得长孙无忌五十匹西域宝马,这生意做得,尤其是从貔貅口中夺食,难得啊,难得。老程心满意足的拍着大肚皮,这三个月来,可怜俺老程天天啃醋布,吃的老子牙都倒了,想想一股馊味还从肚里往外翻。倒不是缺老夫吃的那口盐,只是全军都泡醋布,难道老夫一人吃盐?军心还要不要了。自家小子好运道啊,捡个十四岁的娃娃就把大事办了。还没根没底,教授能耐的师傅死了,就这么一根独苗,好啊,等京里陛下诏书一到,就得把这娃娃官职敲定,绑在俺老程战车上。自家小子也是眼睛长到脑门的主,能入他眼睛,定然不会太差,一个想都不想就把价值连城的秘方交出的人,品性能坏到哪去?为一个相交不到一日的军卒敢拿脑袋做赌注小子不快快弄到左武卫,那俺老程脑袋就被驴踢了。只是苦了俺小子,帮一回就的挨一顿揍,管他呢,两小子相处时间长了,保证就没这事了。全身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拿出来的没一件凡品,这小子的来历恐怕也小不到哪去。一般人家的半大小子,见到大军能站着就不错了,更别提据理力争了。恩,等这小子凑够十万斤盐,的叫过来看看。俺老程见不得只知道子曰诗云的酸丁,像这种识字,又能解决大事的家伙,才是宝中宝。徐懋功这家伙,不,现在叫李绩,就是这种满肚子坏水,又什么都会的人才,多年的兄弟是不是有本事早看出来了,儿子捡的小家伙也不会简单。从七品的行军书记先拴住,等见过后,只要有真本事,左武卫这么大,还不够折腾的吗?
    程处默每十天往大营送次盐,每次一万斤,这已经是第六趟了,再跑四趟就完成老爹交代的任务了。一想到朝廷只让采十万斤,七月底必需把盐场交付地方上,心就一阵阵发疼。刚进帅帐,就见老爹独坐案后,手指把案几敲的梆梆作响。不知在想什么,赶紧拱手唱喏:“校尉程处默参见大帅,本旬一万斤盐已足额缴纳,现预备回盐场,不知大帅有何吩咐?”军营中无父子亲眷,只有大将军和校尉。
    老程抬头看看儿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嗯?平时油渍麻花的儿子竟然变得干净整洁,眉目也比往日耐看,虱子也没从头发里往外爬,骨子里往外透着精神。到底是自己的种,精神。
    程处默见老爹瞅着自己不做声,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上前一步地给自己的老爹。
    程咬金疑惑地打开纸包,却见里面包着一张大饼,烤的油黄油黄的。散发着阵阵麦子的清香。老程见了,心中一阵舒畅,知道孝敬老子了,拿起大饼,咬了一大口,面饼味道很好,又酥又香。不同于平日所食的面饼。程处默见老爹吃饼,倒了一杯茶恭敬的捧给老程。待老程吃完饼,喝两口茶才张嘴说:“爹,这饼怎麽样"?
    老程随口说:"不错,大营中的厨子该拉去喂狗,这大饼是云小子做的?不是爹爹说你,有做吃食的功夫,多彩两斤盐才是正经,眼看着,朝廷规定的时日就要到了,现在少采一斤,咱左武卫就少一斤盐的好处,弄这花活做什么,我是你老子,难道还要你进贡怎么着?”
    程处默连忙解释:“爹爹,这是云兄弟特制的军粮,咱大军行军在外,赶急了,来不及吃饭,就啃两口大饼,这大饼又冷又硬,好多军士吃了它肚子胀,腹痛的厉害,未战贬损军力是为不智。所以云兄弟特地制作了这种饼,赶紧了,吃两口再喝口水,就能垫饥。是最好的军粮,何况,这种饼在七月天都能保持一月不坏。”
    ’什么?一月不坏?真的?“
    “确实如此,孩儿特地试过,放在布袋里一月不坏,且没任何异味。”
    “云小子将此法献于朝廷吗?没有任何要求吗?”
    “爹爹,云兄弟是孩儿的兄弟,此大饼还是孩儿说起爹爹有肠胃病时,他才做的,他还说:军营里的大大小小除了打仗是一把好手外,就全剩下笨蛋了。明知军粮有毛病,就不知改改,活该受这么长时间的罪。”
    程咬金没做声,低头沉思,片刻间有了决断:“传我将令,命云烨速至大营见我。”
    
    
第十节撞到铁板
    旺财很不习惯背上有一个鞍子,它总想把那东西弄下来,可嘴里咬着嚼头,头上戴着龙头,全套的鞍具将它束缚的死死的,无法再做往日习惯性的动作。只能用头不停地拱云烨,希望老大能大发慈悲的解开这些东西,回复自己的自由之身。云烨此时也已自身难保,大将军一声令下,他就不得不起身前往左武卫大营,程处默把自己以前穿的甲胄送给云烨,虽然还有些大,但比制式盔甲强多了,一走路浑身哗哗作响,跟狗带一哑铃铛似的,别提有多别扭了,形象差点也就算了,这身盔甲不算头盔就已经三十斤重了,再腰插横刀,背负弓箭,云烨就觉得自己像一个移动的战阵堡垒,云烨认为,穿这身盔甲,不要说砍人,能不被别人砍死就不错了。程处默一个劲地抱歉,让兄弟穿自己旧盔甲实在是有损颜面,军中简陋,也就将就了,等回到长安,一定给云烨打造一套八十斤的重盔。张诚等人羡慕的口水直流,认为这样的甲胄才配得上行军书记的身份。说完,还狠狠地重新束了一下云烨的束甲丝绦,这下连肺里最后一气也挤了出来,云烨涨红了脸,拼命解开腰带,这才把命救了。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问程处默:“小弟是文官,束甲做什么?”“军中哪来文官之说?就算陛下在军中,不也得顶盔贯甲,你想吃军棍,就穿单衣去见大将军,”听程处默讲起过挨军棍的事,他这么壮的身子,挨十下,都得趴两天,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那不得打折了。听人劝吃饱饭,这再难受也比挨军棍强。直着身子走几步,倒也没那么难受了。看来,路是人走的,人是被逼的。
    搂着旺财哥俩相互诉了一会苦,便被张诚举上另一匹温顺的母马,旺财还没长成,不能骑,只让它熟悉一下马具,方便以后骑乘。
    和程处默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位主簿,用来接替云烨继续制盐,程大将军不把皇帝的旨意用尽用光是不会甘休的。看太阳还未过午时,程处默就开始催促上路,问程处默借了十贯钱,送给俩妇人作为感谢,在两妇人的哭声中,告别相处一月有余的后勤营军士,旺财驮着背包,胖胖的母马驮着云烨,向兰州大营驰去。
    六十里路,不算远也不算近,程处默一个时辰飞马可奔一个来回,现在只能放马小跑,就这样,已经颠地云烨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了。该死的马鞍太硬,摩擦着云烨的双股,就像着火一样,小心地支起身体,尽量减少和马鞍接触。程处默这家伙一会前一会后,尽情显示着自己无双的骑术。云烨太想念自己那辆二手桑塔纳了。
    路到底走完了,大营已经在望,来回奔驰的探马,信使,络绎不绝,不时有浑厚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箭楼上粗壮的弩箭闪着寒光。一幅硕大的程字帅旗高高飘扬,显得十分嚣张。
    程处默带着报过名号,验过堪合,这才穿过营门直趋帅帐。
    在见老程之前,混世魔王的各种传说不停地在脑海里乱窜,性烈如火,卑鄙狡猾,这两种性格到底哪一种才是他老人家真实一面?
    还没等云烨捋出个头绪,一阵爽朗的大笑从帅帐中传出,紧接着一个四十余岁的大汉出现在大帐门口,清澈深邃的目光就以钉在云烨身上:“好小子,年纪轻轻,解我大军危难,高人子弟,名不虚传!"
    云烨低头避过如刀锋般锋利的目光,俯身就拜:“下官云烨参见大将军,”
    “好,好,来了就好,听丑儿说起贤侄各种本事,尚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老夫军中又添一俊才,可喜可贺。”
    这都成贤侄了,他这个伯伯就只好捂着鼻子认了。
    “小侄与处默相交甚欢,早就欲拜见伯父,只是制盐之事关乎大军安危,不敢懈怠,拖至今日方才拜见,小侄失礼了,还请伯父原谅。”
    “哈,哈,你制盐有功,老夫焉能见怪,最喜后辈小子建功立业,你与丑儿当相互砥砺共同进益才是。来,来,让老夫好好看看少年俊杰。”
    云烨这才从地上爬起,躬身站在程处默旁边,却被老程一把抓住,随他进入帅帐,早有护卫在帐中摆下案几,菜肴尚冒着热气,不多,也就四样,三菜一汤难道唐朝就已成定例?老程?云烨看菜肴,以为少年人饿得快,倒不觉得云烨失礼,只觉得这小子不卑不亢,真性情,自己满身杀气都视若无物,心中好感更增。
    “知道你小子好嘴,尝尝军中菜肴可合口味,”
    ‘‘伯父赐食,小侄怎敢不敬,刚才想起恩师待小侄也是这般,每到饭时,也是这般模样,多谢伯父。”程咬金给云烨压力太大,刚才电锯般的目光就吃不消了,哪敢和这等人精做口头之争,别看老程嘴里不提云烨出处,眼中却全是探究之色,算了,别等他问了,自己先挑开话题吧。
    "令师何方高人?俺老程未能一见,实是憾事,”
    “家师自号逍遥子,从不曾告诉小侄自己名号,只说名字只不过是一代号而已,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他从不和外人打交道,只说世人愚痴,相处久了,也就沾染了蠢病,所以直到家师去世,小侄不孝,都未能知晓家师名字。”
    “高人行事竟如此让人捉摸不透,看来我辈混居红尘之中,灵智也早被尘世间的污浊染黑了。”
    看的出来,程咬金有些伤感,他出身官宦世家,娶妻高门大户,又手挽兵符,尘世间的富贵一块到极致,追求的到底是甚麽,自己恐怕也不太清楚了。
    云烨的话猛一听仿佛很有道理,高人说话,就的这么云山雾罩,打击一大片人,突出自己纯粹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出世状态。还别说,这种话对付智商超过二百的天才一试一准。聪明人想得太多,想得太深,你语言中的漏洞他都能给你脑补好,变得完美无瑕。想当年,云烨借宿于天水野外人家,十二天住宿费一千元,还不包括吃饭,房屋破旧不堪,夜晚老鼠横行,一日三餐皆以浆水面为主,却收费奇贵,月上中天后,腹中饥肠雷鸣,丝毫不以为苦,与白发房东纵论上下五千年,横谈英美德法苏,每每闻得妙论,惊为神人,荒野有遗贤啊,恨不能纳头就拜。老房东摸遍云烨根骨,断言不出十载,必有大放光芒之时,云烨闻之哽咽不能言,倾尽袋中人民币以酬老者,相见恨晚之情溢于言表。不想第二日,众乡民联袂而至,锄头粪叉兜头就砸,声言打死这老不要脸的骗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这老混蛋尽坑熟人,本乡本土的亲友都骗,实不为人子。老者逾墙而走,身手甚为矫健。众乡民紧紧追赶,独留云烨在园中目瞪口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从此,云烨与聪明人交谈就变成这般模样。
    老程到底是江湖上的人精,稍一迷茫,眼神又变得清明,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硬汉,心智早已坚若磐石,岂能被这几句话撼动心神,眼珠一转,怒气横生。两步跨到云烨面前,劈手拎起云烨横放腿上,举起蒲扇大的巨掌啪啪一顿臭揍,边揍边教训:“这一巴掌打你不敬师长,这一巴掌打你蛊惑老夫,这一巴掌打你傲慢无礼,这一巴掌打你什么来着?不管了,看你这样老夫就想揍你。”几掌下来,云烨就觉屁股不是自己的了,赶紧求饶:“程伯伯饶命,小侄再也不敢了。”“嘿嘿,小子,在老夫面前耍心眼找死,”说完斜着眼睛瞟了云烨一眼,大刺刺的回到案几后坐定,自顾埋头大吃。云烨不知为什么,眼泪鼻涕都被老家伙打出来了,奔四的人不可能这么没担当,看来心理成熟不代表身体成熟,眼泪鼻涕估计是身体的一种保护装置,不由大脑控制。揉着麻木的屁股,心中悔恨交加,没事忽悠老家伙干什么,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慢慢蹭到老程旁边,很狗腿的给老程布菜。老程痛快人,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看来老家伙原谅他了。云烨嗫喏半天说不出来话,他又不是那个老骗子,满口谎言被揭穿还振振有词面不改色。老程鄙夷地看他一眼:“有话就说,老夫还等着你继续绕老夫呢。”“程伯伯见谅,刚才那也是恩师教导的课业,之一,小侄初临战阵,见程伯伯威风凛凛,杀气逼人,不小心就拿伯伯做个试验,不料学艺不精被您看穿,这顿揍挨的不冤,纯属小侄自找的,还望伯伯莫要生气。”“哦?课业?”
    “是”
    “你那老师到底教了你些什么?怎么惑人心志,胡说八道也是课业?”
    “正是,恩师认为,天下间万事万物都可度量,包括说话,什么样的场合,说什麽样的话,用什么样的语气,配合什么样的动作,怎样说服别人,怎样让人产生信任感,怎样遣词造句让人产生距离感,怎样的表情配怎样的动作让人产生威严感,等等。。。。。。”演员的修养这本书云烨还是读过的。
    
    
第十一节大家
    老程已经呆了,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世上还有人研究这些,张大嘴巴不能言语。
    云烨见老程傻掉了,忙摇摇他的手臂。老程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发问:“还教了什么,”
    “算学,物理,几何,机械制图,地图绘制,金属铸造,等等一些小学问。”云烨一口气把上学学到的知识全说了一遍。
    “制盐属于什么学问?‘
    “物理,简单的溶解,过滤,脱毒,蒸发,结晶就制出盐了。总之物理是一门研究天地万物规律的一门学问,容小侄以后给伯伯一一展示。”
    “老夫能看?你师门难道就没有这方面的限制?”
    “学问,学问,要边学边问,一个人能干什么事?恩师教我时,就告诉我,一旦有机会,就必须把我门中学问传遍天下,天下纷乱结束,正是文治之始,多年离乱,我汉文化遗失不知几许,这都是前人心血,后人之财富,怎不叫人心痛。小子焉敢藏私。”
    “老夫是一粗人,看不起之乎者也的酸丁,但正正有学问的大家,老夫不敢有丝毫不敬,长安城中到有几位,等回去老夫带你登门求教,他们看在老程脸上定会教导与你,俺老程等着看你学问大成的一天。你既然学过算学,这就叫过军中几位赞划,看你学到什么地步,可好?”
    云烨见老程要考考自己,心中暗笑,在这‘“三折井,鸡兔同笼,韩信点兵,都算超级难题的唐代,云烨不信有什么难题可以考住自己。
    “伯伯不妨多叫几位,多准备几道难题,多费些功夫也不要紧,小侄尚未吃饭."
    见云烨嚣张,程咬金难得地没生气,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件玉佩,绿翡翠?云烨一眼就认出是传说中的极品羊脂白玉,在后世没个几千万你就不要问价。忍着要流下来的口水问:“伯伯要送给小侄?”说着就要伸手拿,老程却回手塞进怀里。“想要?赢了三位赞划,就你的。”说完就掀开帐帘出去了。
    云烨终于不用跪了,刚才的跪坐简直要了他的命,大腿酸疼无比,屁股胀疼的仿佛有两个大。小心地摊开腿,坐下来,夹了一块酱肉塞嘴里,美美地嚼起来,竟然是牛肉,不是唐朝杀牛是要判刑的吗,怎么这老家伙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杀牛?再回头一想,大概不会有那个不长眼的会跑到左武卫大营里抓杀牛犯。几口牛肉,两块熟羊肉,小半条鹿腿,下肚,云烨顿觉生活是如此美好,抱着茶壶灌了半壶茶,唐朝的生茶,还磨成末,草腥味直冲大脑,强忍着喝下去,就当补充维生素。老程还未回来,程处默也不见踪影。无聊之下,云烨枕着胳膊在地毯上不觉睡去。
    云烨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鼾声时断时续,间中不时夹杂着抽噎之声,不知梦到什么,满脸泪痕。程处默轻轻走进来,见到云烨这个样子,摇摇头又轻手轻脚地掀开帐帘出去了。帐外站着一位中年文士,笼着手,满脸傲色,他本来就对程咬金要他与云烨比试心存不满,想自己钻研算学几近二十年,如今却要与一乳臭未干的后生切磋,如非大将军下令,自己早就甩袖而去。不想自己屈尊来指点这小子,他竟然呼呼大睡,实不为人子。程处默看了看中年文士那张铁青的脸,心中不喜,我兄弟为全军不分日夜的制盐,今天还赶了六十多里路,十四五岁的娃娃睡着有什么失礼的,这段时间可苦了我兄弟,没见睡着了还流眼泪,你一酸丁除了会写写算算,还有什么本事?心想到这脸色更是难看。
    “校尉,这竖子着实无礼,装睡以逃避考校,在下本来尚有指点之心,看来朽木不可雕也,在下告退!”中年文士也不管程处默阴沉的脸,大刺刺的拱手欲退下。
    程处默伸手捞住文士衣袖:“黄先生且稍安勿躁,大将军既然已经下令,你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此子无礼,才德想必有限的紧,乡野竖子,也配谈算学。我黄志恩束发就学以来,历经坎坷才拜在国子监刘老门下,治学七载,才在算学一道稍窥门径,求学不易,看在大将军面上,黄志恩勉强为之,竟遭此大辱,黄某告辞”!程处默拿大将军告诫自己,黄志恩再也压不住火气,甩袖就走。才转身,就听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
    “学了七年,不易,九宫格可会解?绳测井可知?勾股算法知否?泰山高几何?黄河携沙多少?”
    黄志恩不可思议的看着靠在帐门上的云烨颤声道:“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七右三,戴九履一,为九宫正解。井不知深几许,绳不知长几多,三折入井余四尺,四折入井余一尺,井深八尺,绳长三十六尺。《九章算术》勾股篇云:勾三股四玄五,在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泰山高几何?黄河挟沙几许?天知晓。”
    “天下无不可测者,以山阴测山高,以斗水量黄河先生不知?据云烨所知,证勾股之法不下五百,所学当活用,不然,学他作甚?”
    “你如何得知?你怎会得知?国子监秘不示人,吾不过听恩师提及,你竟知之甚详,是何道理?”
    “天下算学高手何其多,你为何只知国子监,九宫解得,十六宫可解?三十二宫可解?你知一元,二元,可知三元,多元?几道趣题,尔等竟视若珍宝,秘而不宣,何等可笑,这等题目,只是在下儿时之游戏,井底之蛙妄测天之大小,实在可笑。”
    黄志恩只觉耳中轰轰作响,云烨所言,有些只是传说,有些闻所未闻。他是行家,知道云烨不是信口开河。莫说自己,恐怕恩师在此,也不会比自己好多少。
    云烨晃到黄志恩面前,捡了根树枝,随手在地上画出勾股圆方图,勾股扩方图,而后扔掉树枝,拍了拍手上灰尘漫不经心说:“今日在下无礼在先,赵爽先哲的勾股圆方图,家师的勾股扩方图就便宜你了,就当是赔罪。”
    黄志恩神思早已不在云烨无礼上,趴在地上嘴中念念有词,手指写写画画,哪里还在意云烨和程处默在干什么。
    程处默重重拍了云烨一把:“不愧是我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输给酸丁,果不其然,军中不许饮酒,要不然你我兄弟一醉方休。”
    云烨揉着肩膀,满脸幽怨,这父子一个打屁股,一个拍肩膀,根本不管别人受了受不了。赶紧止住又拍下来的手掌,在拍就散架了。
    “兄弟,小弟赶了一上午的路,全身汗臭,再见程伯伯甚为无礼,还是让小弟洗澡更衣才是正经。”云烨现在才感觉屁股针扎似得疼,老程的巴掌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云烨在揉屁股,程处默满脸的同情之色,貌似这巴掌自己也没少挨。“一起去,我现在一天不洗澡就觉浑身难受,怪了,以前在京城我娘拿鸡毛掸子逼我洗澡,现在没人逼了,我倒是不洗难受,这是何道理?难道我是贱皮子毛驴,打着不走,抽着倒退?”
    “这是一个习惯问题,一个人十五天就能养成一种习惯,不信啊,你找头猪,每天喂食前敲一下猪槽,十几天后,哪怕你不喂食,只要敲猪槽,猪也会跑过来。”
    “这真是太神奇了,我敲你饭盆,十几天后你会不会听到声音就朝我跑过来?”
    兄弟俩勾肩搭背的去后帐洗澡不提。程大将军坐在主帐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心中嘀咕,难道是那小子真有才学?自己不去当面考校,就存了给云烨留几分颜面,想不到这小子能和黄志恩对阵这么久,厉害啊。黄志恩也算京城中算学的佼佼者,为解决大军后勤问题,自己可是拉下老脸找了刘信好几次,那老不死的还给自己脸色看,实在挨不过情面,才打发这黄志恩来帮自己,黄志恩倒也不负才名,军中后勤顺畅许多,现在云小子能和他较量到现在,不容易啊。老夫看走眼了,十四岁的娃娃就能和四十岁的中年人比试且不落下风,长成后会是何等的妖孽。
    想到这,老程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寝帐走去。远远就见一群人围在帐门口,却鸦雀无声。众军士见大将军到来,轰然散开。只见黄志恩趴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手下写写画画,满身尘土似陷入疯魔之中。却不见云烨身影。老程好奇心大作。抬手唤过守卫寝帐的亲卫,问怎么回事,云烨哪去了。那亲卫也随程处默到过盐矿,见过采盐的神奇,听过猴王事迹早对云烨佩服的五体投地,早等着大将军问自己,满脸不肖一顾的表情把云烨三言两语就把黄志恩弄疯魔的事从前到后的讲了一遍。
    老程看了看还在地上计算不休的黄志恩一眼,吩咐亲卫给他那一把伞遮阳,再准备一壶茶水备用,就转身回到帅帐。刚进帅帐,一阵痛快至极的大笑就传出大帐。
    
    
第十二节爵爷
    在经过两月艰难的奔波,云烨终于过上了猪一样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再不用担心食物缺少,也不用担心没衣服会裸奔。早晨会有人端来洗脸水,连牙棍都准备好,所谓牙棍就是把细柳枝一头弄毛,蘸上青盐用来刷牙,简易版的牙刷。不过云烨有牙刷,自然用不到柳树枝,只是当他用自己的牙刷边抖腿边刷牙时,却遭到飞来横祸。程处默?云烨满嘴白沫浑身发抖,飞身扑过来,紧紧将云烨扑倒在地,努力把他四肢撸平,捏开嘴,塞进一手巾并横绑在脑后。解下腰带,在腿上绕几圈死死勒紧,手也被绑在腰上,全身被绑成一条躺着的人棍,瞪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程处默。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和自己一起刷牙的程处默突然把自己绑起来,还绑的这么变态,莫非这家伙有什么特殊爱好?程处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大夫,大夫,快来,快来人啊,我兄弟羊角风犯了。”听这家伙这么喊,云烨死的心都有,老子只是刷个牙而已,至于把我绑起来,还诬陷老子有羊角风?你他娘的用什么塞的嘴?千万不要是你那条手巾,昨天还见他用手巾擦过腋窝。想到这,嘴里传来酸甜苦麻各种怪味,重中之重还有一股奇怪的咸味,云烨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自己已躺在军帐床上。云烨看着满脸忧色的程咬金,刚要说话,老程止住云烨张嘴,痛惜的说:“贤侄切勿多言,安心养病为重,自古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事,贤侄是世上少有之俊才,其他不论,光奇巧制盐之术,不说为我大唐又添一活命之法,光解陇右缺盐之苦可称泽被苍生,算学一道能让黄志恩低下向来骄傲的头颅,举着火把趴地上筹算一夜亦可称为奇才。上天不仁,偏偏让贤侄身?次恶疾,真是令人扼腕叹息。且好生养病,不要多虑,病好之后,老夫仰仗之处还多。”云烨伸出手颤抖的指向旁边洋洋得意的程处默,程处默一把将云烨手臂塞进毯子里,满脸惊魂未定的说:“兄弟你就不要多说话,安心养病才是正经,幸亏愚兄?势不妙,动手快,否则兄弟咬着舌头就不好了,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谁让我们是兄弟。”听着这么无耻的话,云烨正准备跳起来将这混蛋掐死,就听帐外一片喧哗,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传来:“天使到,兰州卫掌行军书记云烨接旨!”
    听到这声音,准备跳起来的云烨缩回毯子里,他实在不明白怎么接旨,又为什么会有旨意给他,难道李二陛下已然知道自己的存在,这太可怕了。都说古人能掐算古今,自己的来龙去脉都被人家知道的清清楚楚,就自己这两下子,还混个屁呀。正进退两难之际,就听程咬金说话了:“怪哉,老夫奏折才上去月余,怎么今日就有旨意下达,老夫且去看看。”说罢迈出军帐,程处默对云烨悄声说:“老爹给你报上去的功劳陛下批下来了,哥哥我去看看”。说完也跑了。
    云烨缩在毯子里脑子就像开锅一样,片刻之间竟毫无头绪,尽管以前也幻想过这种场景,但事到临头却一筹莫展,不知怎样去面对。也好,装病也是一种选择。
    不长时间,程咬金陪伴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见他头戴乌璞,上镶嵌一块白玉,身穿皂色圆领外袍,腰束一皂色革带,脚下一双薄底快靴,显得精神奕奕,面白无须,眼睛却灵动无比,未语先笑:“呀呀,这就是一技解危难的云公子吧,陛下听说公子在陇右以奇巧制盐解我陇右缺盐之苦龙颜大悦,特命咱家星夜兼程奔来陇右,替陛下好好看看十四岁的奇才,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呀”。“让内监见笑了,内监前来宣旨,云烨却缠绵病榻,失礼了。”不知道太监怎么称呼,就用内监代替,反正只要是官就不会错,太监也是官嘛。说完就要装着要爬起来。那太监急忙按住云烨,还是尖声尖气的说:“云公子有病在身,国公爷已经交代过,就不必起身了,陛下一向求贤若渴,必不会怪罪这小小失礼,咱家也撑不起大人称谓,公子不妨叫咱家刘内侍。”说完,面南背北站定,老程也在侧面拱手而立,刘内侍轻咳一声:“大唐皇帝诏曰;今有良家子姓云名烨者,自幼秉承良缄,克。。。。。。”太监足足念了盏茶时间,除了开头,云烨就没弄明白这些古文到底说些什么,好不容易听到平安县男这个爵位,这大概就是封赏我的爵位,咱也是爵爷了?待刘内侍念完,程咬金搀着云烨在床上三拜九叩完毕。那刘内侍立刻换上一张笑脸连连拱手作礼:“恭喜爵爷,贺喜爵爷,十四岁封男,他日封侯指日可待啊。”云烨知道这家伙是在是在讨要喜钱。摸遍全身也没有金银珠玉等可以打赏的物件。正尴尬间,程处默捧着一张托盘走进来,笑嘻嘻地对刘内侍说:‘烦劳内侍千里奔波,我兄弟感激不尽,得此佳讯,怎能让内侍空手而归,小小敬意,还望刘内侍不要嫌弃。”刘内侍也是妙人,笑吟吟地接过托盘向云烨施礼:“谢爵爷赏赐。”又对程咬金施了一礼,捧着托盘退出营帐。云烨对这个知情识趣太监很有好感,没有史书上说的那么不堪吗。唐甄在《潜书》中这样描绘太监;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家伙对太监有偏见,或者受过太监的迫害,总之云烨就觉得这刘内侍就是一不错的人。未语先笑,识情知趣,面子上让人有春风拂面的感觉,至于内心是否阴暗,关我屁事。
    
    
第十三节土豆
    从今天起做一个高尚的人;从今天起做一个纯粹的人;从今天起做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从今天起做一个混吃等死的人;我只愿面朝南山,春暖花开。云烨不用盖房子,因为伟大的,睿智的,光明的,慷慨的李二陛下除了封他男爵爵位,还赏赐了一千二百亩土地,以酬谢他无私的贡献制盐秘法的壮举。程咬金也对皇帝陛下的大手笔赏赐赞不绝口,皇朝爵位分公,侯,伯,子,男五等。云烨此次获封男爵,乃是从白身一跃而为爵爷,在江山已定的大势下,分封贵族已极为谨慎,满朝都在想着怎么削减贵族,降低爵位,云烨凭借区区制盐秘法,竟破此限制,一举得封正牌开国男爵。
    亦是前所未有,要知道程咬金跟随李二陛下出生入死多年,又是绝对的心腹,才获封卢国县公,大名鼎鼎的一代名臣虞世南才不过是永兴县子而已。现在的爵位前面都要加开国二字,更属难得。相比之下那上千亩的封地就微不足道了。从地图上看离长安城足有五十里地,按程处默的说法,这还好意思叫长安封地?离陇右也不过三寸距离,当然这是从地图上比量。不管怎么说,咱也是有爵位,有官职,有田地的三有新人。在巨大的幸福感冲击下,云烨已经忘记了程处默用脏手巾堵自己嘴这回事。鉴于程氏父子都喜欢用手掌大力拍击别人肩膀表达喜悦之情,云烨也忘记了向老程父子解释自己没患羊角风病这一事实。
    云烨打开背包,这些天来他故意不去翻看从前的物品,担心自己再次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拿起手机,已经没电了,黑屏一片。打开后盖,取出电池,小心地吹吹里面的灰尘,前段时间渗进去的水早已干透了。程处默把它当成镜子,还嫌弃没铜镜好看。取出太阳能充电器,打开吸光板,选一个没有遮荫的地方,放置好充电器,将手机连接在上面,用不了四个小时手机就会充满电,那里有自己的全家福,云烨实在是想看一看妻子和儿子,担心自己这样下去会把他们忘记。英吉沙小刀只剩一把,发夹还是那么漂亮,云烨手轻轻拂过发夹就像拂过妻子顺滑的长发。定位仪已经被自己丢掉了,钱包也被扔掉了,自己存在的标志只剩下这具肉体。没舍得吃的两个土豆已经长满了紫色的嫩芽,云烨很清楚这两土豆的价值,如果没他们,大唐想要获得这重要的农作物就需穿过茫茫太平洋去美洲大陆寻找。喊过服侍自己的亲兵,命他去寻找几个大缸,打算把土豆切开种在缸里,但愿他们能在天气变寒冷前能够成熟。整套的厨具已被程处默借去,听说是要让营中铁匠再打造出一套,到现在也没音讯。帐篷睡袋也没能逃脱这种命运。指北针,地图云烨贴身收藏,不打算让他们重见天日。指北针还好说,地图实在是没法解释,但他又太重要不能毁弃。工兵铲程处默好像不打算还给自己了。掏空了背包,云烨将背包抖一抖,要把里面的灰尘倒出来,没想到几颗黄灿灿的东西掉出,云烨一看原来是五颗玉米粒,不知何时落在背包夹缝里,云烨捡起玉米粒用麻布包好,和辣椒籽放在一起,希望来年能种出辣椒和玉米自己的农庄能否兴盛全指望他了。云烨对电子产品并不抱太大希望,手机里如果没有妻儿的照片,他一定选择扔进黄河里。子不语怪力乱神,太先进的东西不会给自己带来幸福,只会招灾。李二陛下从骨子里就不相信任何神灵。自己如果拿出一件没法解释的神器,李二第一时间不是崇拜而是举起屠刀。
    云烨发现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身无分文不说,居然还欠着老程一盘银子。虽说钱是王八蛋,没钱还真的寸步难行。李二陛下怎么就忘记赏赐一些金银珠宝呢?不厚道啊,没钱你让我如何当爵爷?云烨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悲催的爵爷。爵爷还得自己挣钱吗?不是说爵爷都是左拥右抱美人,顿顿山珍海味,出行骏马,回有华厦吗?怎么轮到老子就得当苦工挣钱?天理何在!
    老程奇怪的看着云烨帐前并排摆着的五口矮缸,奇怪的是云烨还把缸底敲了一个洞,军士正把腐烂的树叶,河边的泥土搅拌在一起,黑黝黝的显得十分肥沃。云烨轻手轻脚的把一种奇怪的带着紫色嫩芽的茎块埋进缸里。桑面盖着一层薄薄的泥土。待云烨浇完水,老程再也忍不住了。问云烨:“小子你在干什么?种花?你小子不会在军营里干这么不着调的事吧?”
    云烨拍拍手上的泥土,对老程躬身施礼:“程伯伯,小侄对伯伯的信任感激万分,小侄做如此离谱的事,您未有一句责骂,却让军士竭力帮助小侄完成。伯父厚爱小侄铭记在心。至于缸中物事,且容小子卖个关子,秋后自知。但小子可以告诉伯伯,此物乃无价之宝,只要种植成功它可使我大唐今后无饥馑之忧。”
    “小子,此话当真?凭着五口大缸就能使大唐无饥馑之忧?”程咬金颤声问道。
    “嘿嘿,小侄刚获爵位,又得千亩封地,可惜还是一穷光蛋,身无分文。年底赶赴长安叩谢陛下,正式就职,没钱怎么行。待此物种成,小侄也好献于陛下弄上几万贯钱钞,这样就可混吃等死了。”云烨话音刚落,一只巨爪就抓住后颈,拖着他向营帐走去。
    在经过殴打,抵抗,再殴打,然后屈服,这一套常规说话方式后,老程心满意足的背着手踱出帐篷,趴在缸边,仔细数了数土中的嫩芽,喊来十个亲卫,郑重吩咐他们小心看护,摸索着缸沿,喃喃自语:‘这比命贵重啊!”众亲卫?大将军如此失态,收起不以为然的心思,十双眼睛紧紧盯着五口大缸,再无一丝懈怠。
    云烨躺在床上,揉着已经发木的屁股,悲惨的呼号:“土豆而已,至于揍我一顿吗?”
    
    
第十四节 输血
    程处默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憨厚的面容此时充满了愤懑和悲伤,众军士想要去安慰,见他通红的双眼却又黯然退下。云烨站在种了土豆的缸边拿一小铁耙正在给土豆苗松土,这在他看来,自己不是在给土豆松土,而是在伺候满缸的铜币,每松一下土就仿佛听见铜钱在哗哗作响,他深深的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五天前土豆苗终于钻出土,两片嫩嫩的叶子顶在芽尖,翠绿色的叶片证明植株营养良好,云烨也就放下心来,特地与程咬金连干三杯以示庆贺。松完土,正准备洗手进帐,却见程处默站在帐前,满眼全是恳求之意,泥土,血渍糊满盔甲,左臂隐隐还在流血。云烨大吃一惊,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右手的小刀已挑开衣袖,一条两寸长的口子正汩汩地冒血。急忙跑进大帐,翻出急救包,让程处默坐下,准备给他处理伤口。程处默却止住云烨,嘴张了半天挤出几个字:“我没事,救救我兄弟。”说完就扯着云烨往前营就走。
    程处默的弟兄很惨,身中九刀,都是在战场打过几次滚的好汉,中刀时刻意避开要害,否则早死了,就这样也失血过多,人陷入昏迷,随军医师连连摇头,称已伤根本,无力回天。云烨不明白,只不过失血过多而已,补充完血液,只要没并发症,一两个月后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怎么会没救?再说我手里还有消炎药,当初因为是去乱石区救人,乱七八糟的药品背了不少,为这队长那混蛋连食品都没让多带,要不然我也不会为水跑那么远的路,弄得一下子跑到唐朝连家都回不了。心头有了主意,也就不慌张了,把程处默按在条凳上,取出缝合针泡在酒精里消毒,拿镊子夹着药棉给他清洗伤口,程处默对酒精刺激毫无反应,嘴里不住自语:“他是替我挨的刀,这几刀本应我挨的,是我没用。”云烨也不理他,见伤口清洗完毕,穿上丝线,给他缝合伤口。程处默在自伤自怜仿佛肉不是自己的任人施为。旁边医师大吃一惊,见一个少年拿针在缝伤口,人不是衣服,怎么能用针来缝?正要阻止,却见少年朝他招手,凑到跟前。那少年说:“看好了,下次有这样的伤口,清洗干净后,用针就这样缝起来,有利于伤口合好,记住,里面用羊肠线,就是把羊的肠衣割下来,晒干用烈酒浸泡,然后就可使用。外面用丝线‘话说完,手上的活也做完,掏出云南白药,洒在伤口上,用绷带包好,做的熟练无比。医师有些想相信这少年是一位医者了。
    程处默此时仿佛活了过来,刚才无意识地拉云烨过来,只是想找一位亲近的人给自己安慰,替自己承担痛苦,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这时?云烨熟练无比的给自己处理伤口,且是从未见过的方法,这让他又燃起希望。
    “阿烨,救救我兄弟,救救我兄弟,你一定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我当然有办法,不出意外,你兄弟死不了,两个月后,又是好汉一条。”
    那军医睁大了眼睛,如不是刚才?云烨处理伤口井井有条,早就破口大骂了,没见过这样的医者,伤患全身失血过多,此时气若游丝,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死的不能再死了,还口出狂言,保证救活伤者,还好汉,侥幸活下来也就在床上喘口气罢了。且听他如何救治,反正在自己看来,伤者十成死了九成九,就让他折腾吧。
    “我兄弟会没事?”程处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追问一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他死不了,他就死不了,让开,别挡着我救人。”听了这话程处默嗖一声就跑到云烨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准备看云烨怎样救人。云烨拿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让光斑照在伤者的瞳孔,?瞳仁还有收缩变化,心中感叹;这家伙生命力真强。
    “我现在要用血,人血,用你们的血救这家伙,谁愿意献出来?”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犹豫半晌,程处默咬牙迈出一步:“阿烨,用我的,反正我的命也是三停救的,就当还他一命好了。”云烨眼中露出不可抑制的欣赏之色,心中不由得为程处默喝一声彩;“好汉子”。正要解释输血死不了人。却见一只大手就抽在程处默的后颈上:"老子还没死,什么时候轮到你,云小子,是非得自己人的血,还是是人血就成?”谁都没发现,老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满身战甲,掌中横刀上血迹斑斑,看来刚刚杀完人,杀气逼得云烨几乎不敢直视。
    “伯伯,只要是人血血型合适就没问题。”
    “那你看看这些家伙成不成?”老程用横刀指着门外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七八个羌人。
    “待小侄验过血型再说。”云烨拿出两片玻璃和一张淡黄色的试纸上面有五个小格共分五色,把这两样东西放在托盘内,用一根牙签扎在伤者的中指上,挤出血,涂在黄色试纸的五个小格内,又挤出一滴血,涂在玻璃上,换一根牙签在自己中指上扎一下,取一滴血和伤者血液融合,将两片玻璃合住,轻轻滑动,仔细观察,片刻,就有了结果,伤者与自己不同,再看试纸,只有蓝色的A型血方格变色,其他不变。在确定伤者的血型后,云烨来到那几个羌人跟前,羌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凭直觉就觉得不是好事,身子拼命往后缩。几个彪形大汉抓住他们的手递到云烨面前,此时,云烨觉得自己很像日本人,从他们手上一一采过血后发现有两人与伤者血型相同。吩咐众亲卫把这两个家伙胳膊洗干净,上面全是油腻,他可不想伤者死于细菌感染。蒙住眼睛的羌人拼命挣扎,但在亲卫的努力下还是让云烨把胶皮管的针头扎进血管,看着有些发黑的血液缓缓流进伤者的身体,伤者的气息也越来越悠长,嘴唇开始有了一抹血色,医师摸着伤者的脉门,眼睛越来越亮,嘴越张越大。而大帐内的众人除了老程父子面露喜色,其它诸人看云烨的眼神也越来越敬畏。
    庄三停活过来了,只是刚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云烨拿镊子夹着药棉仔细清洗了一遍,他不想好不容易救活的留下后遗症。军医已完全成为他的助手,一人拿一根针缝伤口。尽管手哆嗦的厉害,深一针浅一针缝的七扭八歪好歹也坚持下来。反正庄三停也不靠面皮混饭吃,缝的好坏也就不计较了,大难不死就属难得还敢挑三拣四?羌人死了,不是输血输死的,是被生生吓死的。没人对羌人的死有一丝疑问,就连生性善良的军医也只抱怨羌人的屎尿弄脏了帐子,仿佛羌人的生命连一顶帐子都不值。云烨这次没用白药,毕竟自己带来的太少了,庄三停伤口太大,太多用两三次药就没了,军医用金创药给他敷伤口,捡过金创药闻一闻,生石灰,娘的,原来是生石灰,夹杂着乱七八糟的一些药材。云烨不明白,什么药材在和生石灰反应后还有疗效?云烨映像中生石灰要么用来刷房子,要么用来刷果树防虫,没想到还可用来刷伤口。心中不禁为自己的小气有些脸红。取出一板头孢,交给程处默,吩咐一次两粒,一天三次,至于庄三停能否挺过伤口发炎就看造化了。
    老程的眼睛亮的渗人,没等云烨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就一把揪住他,往胳膊底下一夹,扭头就走,边走边吩咐亲兵把云烨治病的家伙事都拿到帅帐来。程处默考虑一下也跟着老爹到了帅帐。
    “你可以借命?”老程的眼睛紧紧盯住云烨,就差脸贴脸了。云烨艰难的转过头,很不习惯这样和人说话。
    “不能,”老程问的问题太过玄幻,得立刻否定,要不然他再换一种方法让自己再借一次命麻烦就大了。
    “为何你拿小管子把血抽进三停身子时,三停活了,羌人死了?这还不是借命?"程处默的双眼充满了八卦的熊熊火焰。
    
    
第十五节 命贱如草
    云烨看着贼目烁烁老程,心里的苦楚能对他讲吗?我要是告诉你老子只不过在急救中心上过二百个小时的课程,这是第一次给人家输血,缝合,你还不要了我的小命。医生说的好啊,就人其实就那吗一回事,你越是不把他当人,就越可能救活,人坚强着哪。西医的起源是理发师,能给人理发就能做医生。恐怕现在的西医祖师爷还把放血当成治百病的良方。脚痛剁脚,手痛砍手,至于头痛就没办法了,如果砍头能活,想必那些伟大的祖师爷对头也不会客气。老子都知道用酒精消毒了,这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的发明,等到了后世,还不得当祖宗供起来?
    汽车狂人都说了:汽车有什吗呀,不过是一个发动机,四个轮子,再加上一个铁壳子罢了。这是何等的睿智,反正听说他的汽车企业蛮火的,没听说有什么大问题。同理,人有什么呀?不过是一个脑袋两胳膊,两腿,一个脑袋,再加上一个碳水化合物的身体。知道病因,随便整治就是,你没见庄三停活过来了?这证明我的理论是正确的,要发扬,要光大。“庄三停是被砍了九刀,失血过多,找相同血型的人给他输血,有了血,人不就活啦,这也要问?”云烨觉得自己在给牛弹琴,和古人讨论血型问题纯属吃饱了撑的。
    “小子,你这套都是你师傅教的?你还会什么?”老程任然在探云烨老底。
    “家师学究天人,这些东西小道而已,有很多学问恩师不教,他说人生烦恼识字始,能认识字,不被人骗就足够了,学的越多,麻烦就越多,他希望我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天地运行自有规律,强加干涉只会平添新的麻烦,顺其自然就好。小侄懂的这些,多是小侄见师父施展过,照葫芦画瓢照样施为罢了。”没办法,云烨只好再次让师傅高大起来。老程恶狠狠的指着云烨说不出话来,在他看来,云烨守着天人般的师傅却学了个半瓶水,这些本事那一样拿出来都是惊天动地的绝学。指了半天,不知怪谁,又颓然放下手。
    “兄弟有这么大本事,哥哥以后有难处就找你,管他学问哪来的,我兄弟学会了,就我兄弟的,我兄弟的就是我的。”程处默心大,只是在一旁为自己兄弟高兴,今天又见到兄弟施展奇术救了自己部下,心情自然大好,搂着云烨哈哈直笑,至于输血救人之术早忘在脑后,以后有需要找云烨就是。
    老程郁闷地将两人踹出帅帐,自己研究云烨那些稀奇古怪的输血装备,其实也就一截橡胶管子,加两个针头而已,老程拽拽管子,瞅瞅针头也就放弃了。听着帐外云烨和程处默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脸上也不由得浮出笑容。
    人变年轻,心仿佛也变年轻,心理年龄三十四五岁的云烨和十七岁的程处默相处竟没有任何代沟,程处默的毫无心机,豪迈的气质让云烨非常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心情和身体都极度放松,云烨已不记得上一次这样毫不遮掩的与人笑闹是什么时候。
    终于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由于这段时间兰州大营一车车的食盐不停地运往陇右各地,这情况引起了徘徊在大营周侧的羌人的注意。他们同样缺盐,而陇右的盐价被程咬金死死地咬在一贯钱一斤的高价位,而且有价无市,为不引起民怨,老程又敞开供应醋布,虽不好吃,好歹也有了盐味,反正老百姓平时也吃不了几两盐。突厥人退了,盐道即将开通,忍几天也就过去了。可羌人不行,由于这次随长乐王幼良造反,身为叛逆,老程自然不会顾忌他们的死活,醋布是供应大唐百姓的,不是给叛逆的,就这样他们连醋布也没有。没有盐,人在高强度活动中撑不了几天,没办法,为了活命遂铤而走险,趁程处默带兵送盐之机,纠集四百余骑突袭了送盐车队,程处默迅速点燃狼烟,帅百余护卫仓促应战,不想这些羌人为了夺盐竟然悍不畏死,把程处默等人团团围在中间死战不休。庄三停作为程处默的护卫,竭尽心力的保护他不受伤害,自己却身中九刀奄奄一息。看到狼烟的程咬金亲自带人前往救援,在杀散羌人后,程处默的百余人只剩下三十七人。老程狂性大发,下了死命令要将羌人斩尽杀绝,不一会,羌人的四百余骑就活了十一人,其它尽数被斩杀。然后就出现程处默到营帐找云烨的一幕。
    云烨生活在太平的世界,何时经历过这样的惨事,早晨百余人高高兴兴的押运食盐上路,到中午回来时八十一人已命丧黄泉,几辆大车载着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回到大营。这在云烨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两千斤盐而已,在后世价值不过三千元,四百马贼为他全部丧命,云烨不认为落在程伯伯手中的另外十人会平安活下来。一条人命只值五斤食盐,还不包括为保护这两千斤盐死的八十一个护卫,太不值了,人命如草。物资的匮乏,广泛的贫穷,漏洞百出的国防线,都让人把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头砍掉了碗大个疤。为什么富贵人家都比较珍惜自己的生命,所谓越有钱就越怕死,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穷人家活着就是受罪,如果连罪也受不下去了,也没机会受下去,那就只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了。
    高高的草料堆上,云烨和程处默望着漫天的星斗发呆,璀璨的银河像一条玉带横挂在天空。银河两岸的牵牛,织女二星正在熠熠生辉。没污染的大唐夜空像一匹纯黑的锦缎,透出一种沧桑的神秘感。不像后世的夜空呈现出诡异的灰黑色,星辰也只有寥寥几颗,显得有气无力。六月天的陇右仿佛着火一般,人人都在这天地火炉中煎熬,满营都是勒着兜裆布的汉子。云烨感觉就像进了鬼子的军营,找了几匹细麻布,找军营裁缝边解释,边比划才让他明白自己要做几条内裤,子弹内裤就算了,四角裤还是没问题的。没橡皮筋就只好系带子,不过还好,没有掉下来的危险。六条大的,四条小的,一夜之间就做好了。云烨很奇怪裁缝的效率如此之高,直到裁缝恭恭敬敬的捧着内裤双手送到云烨手中,他才明白为何有这样的礼遇。这和军营中一条流言有关,新进爵爷有通天彻地之能,能辨阴阳通鬼神,施展仙家妙术把羌人的余寿硬加给本来要死的老庄,现在老庄已经能翻身了,大热天伤口丝毫没有红肿,看来还有百八十年好活。自己将来万一有这样的麻烦,随便抓一个羌人,求爵爷施展妙法岂不是也有百十年好活?所以满营军士看云烨就像看神仙一样,现在神仙要做几条短裤,那是看得起俺们裁缝,四个裁缝熬了一整夜硬是赶天亮做了出来。云烨笑着表示感谢,那裁缝头连赏银都不要,磕完头欢欢喜喜的走了。爵爷没架子,还笑脸感谢,咱是神仙爵爷都笑着表扬过的人,军营里这群杀才谁还敢给自己脸色看。云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做了狐假虎威中的老虎,拿着三条肥大的四角裤赶往帅帐。帅帐中老程正光个膀子,胯下勒一条白色兜裆布,脑袋上顶一布巾,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葡萄酿,遍体的黑毛让云烨极度怀疑这家伙尚未进化完全。
    “伯伯,见您老人家不堪忍受酷暑,小侄做了几条内裤穿上到有几分清凉,特地给您也做了三条,您穿上试试,莫要嫌弃。”老程好戴高帽,你得自己放低姿态,这样才好提要求,也才可能达到目的。
    “还是你小子有孝心,丑儿就是一粗胚除了从老夫这偷酒,就没这细腻心思,来老夫试试”。说着,解下兜裆布赤条条的就穿内裤。
    “别说,这东西就是凉快,你小子费心思了。说吧,想让老夫赏你点什么?”老程扭扭屁股觉得十分舒服,就决定赏点什么给云烨。
    “这是晚辈孝敬您老的心意,岂能要您老的赏赐。如果您觉得非要赏赐,长者赐,不敢辞,您吧上次那条玉佩赐给小侄就好。”云烨早对上次打赌的那条玉佩垂涎三尺,明明自己赢了,老程却没了动静,明里暗里要了几次都没成功,不知这次能否达到目的。
    “做梦,那是老夫打算给你定亲时给女方的信物,现在给你,还不是会被你败掉,老夫先收着。”话音刚落,云烨就飞出帅帐。天哪,不但没要到玉佩,还挨了一脚,更可怕的是老程要给自己找老婆,就他老人家的眼光,云烨觉得自己未来老婆除了**肥臀之外就没别的可能。据程处默说,老爷子给他看了几家姑娘,无不是身材高壮,好生养之辈,据此算来,云烨就觉得如花在向自己招手,此时,云烨死的心都有。
    
    
第十六节杀不了人,还杀不了狗
    还好,程处默偷了一坛葡萄酿请自己喝酒,一口下去,温热的酒浆让人燥气上升,一巴掌打下程处默举碗的手。
    “糟蹋东西,葡萄酿没冰怎么喝?”
    “为兄也知道葡萄酿冰镇后喝起来舒爽无比,但这是陇右,咱来这是为了镇压羌人的,连兰州城陛下都不让进,只能在荒野扎营,你让哥哥上哪去弄冰回来?”听得出,程处默也一肚子牢骚,没办法,李二陛下此时正打算整顿军队,绝不肯让军队骚扰地方,估计满大唐的军兵此时都一样住在帐篷里。
    “住城里这是梦想,但弄点冰还是可能的。你只要找到硝石,我就能给弄出冰来。”听云烨这么说,程处默连方法都懒得问,起身就去了后勤营,他记得那里应该有硝石,狼烟里就有这东西。一盏茶的时间,程处默就拎着一大袋硝石回来了,云烨找了一口缸,将硝石统统倒进缸里,倒进大半缸水,只见水和硝石剧烈反应起来,水花翻滚,不时有爆破声传出,待水面平稳,云烨将准备好的凉开水倒进铜盆,让铜盆漂在水面上。不一会,在程处默大眼的注视下,水面开始有白色的冰纹出现,顿饭功夫水缸面上就被白色的并覆盖了,铜盆里的水也开始结冰。程处默小心地拿手碰一碰冰面,倒吸一口凉气:“兄弟你怎么做到的?六月天热死人的天气里结冰,说出去谁信?”
    “闭嘴,不知道就别问,明年,咱哥俩还要靠它发财呢,你不知道小弟我现在还是一穷光蛋。”程处默挠着头,果然不再问,他总觉得自己兄弟要挣钱不是一件难事,完全没必要现在就作准备。不过,能喝到冰镇葡萄酿才是正事。
    兄弟俩躺在高高的草料堆上,喝着爽口的冰镇葡萄酿暑气全消,冰块撞击着碗壁叮叮作响,此时听来就像一曲动人的小曲。让二人从头顶舒爽到脚心,谁也没了说话的心思,只是看着漫天的星斗发呆。程处默一口抽干碗中美酒,乘着凉意倒头就睡,不一会,如雷般的鼾声响起。云烨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碗里的美酒,望着银河边的牛郎星苦笑不已,那会是自己的真实写照吗?传说中他们一年还有相逢的一天,而自己与妻儿相隔一千三百八十年恐怕此生无缘再见,遂举起碗中残酒遥敬织女星嘴里轻轻道:“保重”说完喝干酒,将碗远远地扔向未知的黑暗。
    突厥人退去了,不但带走了三万汉奴,还有李二陛下的互不侵犯的承诺。长安府库的财帛为之倾空。这些得意洋洋的强盗出原州,灵州自怀远遁入茫茫草原。程咬金手捧李二陛下手书嚎啕大哭。一万两千将士整衣束甲拜倒在帅帐前,数名悍将披发刺面请求出征,决心以血洗刷渭水之盟带来的奇耻大辱。程咬金与副帅牛进达割腕起誓曰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但我军势弱,军备不齐,粮饷不济,国内叛乱不止,吐蕃,吐谷浑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大唐既有倾覆之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荣我等荡平国内之叛贼,待兵精粮足,必与诸君会猎草原,与突厥决一死战。诸军士大哭而还,一时间,大营之中磨刀霍霍,愤懑之气充塞天地间。为使大军怒气得以发泄,兰州,肃州,仅剩的羌人遭到灭顶之灾,为追杀叛逆,大军兵进河洲,吐谷浑风声鹤?,一边大军开往边境,一边派使节赴长安斡旋。
    云烨一直随大军奔波在陇右大地,亲眼看着羌人这个曾经辉煌的种族消失在民族之林,除少数羌人遁入深山,逃往荒原,其余羌人青壮皆被斩杀,妇孺为奴为婢。可以说整个羌人部族为一时痛快付出惨重代价。亲眼看到一个种族的覆灭,给云烨带来极大的心灵冲击。兴亡千古事,盛衰一夜间,汉民族能在地球上屹立五千年,几经风雨摧折,却又老树发新枝,是何等的不易,又是何等的幸运。而现在,汉民族又将迎来新一轮的高潮。云烨暗暗思量,自己的到来能否把这即将到来的盛世华章谱写的更加完美呢?
    车辚辚,马萧萧,路人弓箭各在腰,大军行进尘土飞扬,哗哗的甲胄撞击声不绝于耳。程处默全身明光铠,在烈日的照耀下就像一只巨大的火炬,晃得人睁不开眼。就在他旁边一匹马把头伸进一辆马车的车厢内,似乎在躲避小程的光芒,只是不停摇晃的尾巴暴露了它此时愉快的心情。程处默胯下枣红马幽怨的看着背上空无一人的旺财,埋下头继续吃力的驮着沉重的主人前行。旺财当然有理由愉快,车厢里一片冰凉,一块硕大的冰块散发着寒气,车厢外暑气逼人,车厢内凉爽宜人,云烨翘着二郎腿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不时往嘴里扔一颗豆子,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旺财不时舔一口融化的冰水,偶尔云烨也会抓一把豆子塞进旺财嘴里。一人一马在大军的洪流中显得惬意无比。云烨的马车后跟着长长地车队,这是程大将军攻破河洲羌人老巢时得到的缴获,数十车硝制好的羔羊皮,钱财之物已分?军士,妇孺奴仆自有地方上发卖,收入会归入国库,大军上自将军,下至马夫,每人好处均沾,自是士气风发。云烨也有好处,没人看上的硝石整整拉了十车,河洲本就是硝石产地,产出的硝石纯度高,杂质少,是硝制皮张的最佳原料。本来最多装一车,程大将军在享受冰镇葡萄酿后一车就变成十车。
    程处默终于从初得明光铠的梦游状态中醒过来,只觉得身体仿佛困在蒸笼中似的,汗水像小溪从头顶顺着脖颈流到腰间,靴子里全是汗水,马背上也湿了一大片。回头看看云烨的特制马车,再往前看看中军大旗离自己足有半里地,喊过领队的果毅校尉,声称自己需要更衣,让他小心从事,重中之重是见到大将军需要向自己通风报信。戴着斗笠,身披薄甲的果毅尉同情的看着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折冲校尉大人说了声万事有我。程处默拍拍下属的肩膀表示感谢就一头冲进云烨的车马车,马车发出超载的咯吱声,先一脚把旺财的大头踹出去,再抱着那块冰再不松手。云烨见状抄起冰好的凉茶把壶嘴塞进程处默嘴里,像浇花一样给他灌水,一壶凉茶喝个精光,一阵舒服至极的喘息声才从程处默嘴里传出。
    “明光铠简直是战场上最优秀的靶子,堪称羽箭的吸引器,除了烧包,头脑发热者,还有谁在大热天穿这玩意。”
    云烨鄙夷的瞟凌晨触摸一眼,从身后抽出一条布巾仍在这家伙脸上。
    “哥哥我愿意,明光铠在京师我就想往有一件,可老爹不同意,自己造又太贵,没想到在陇右找到一件,你不知道,尉迟大傻有一件,在长安的时候这家伙天天穿着在我们面前显摆,吃饭的时候都不脱下来,用刀子扎着菜往嘴里送,还说这样吃饭才是男儿本色,虽然被他老子臭揍一顿才脱下来,可到底让哥哥我不痛快,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不穿更待何时。”程处默擦着脸闷声闷气的解释。
    “待到长安,我给你设计一套战甲,你现在把这玩意扔了,马车都快要压坏了,这么重的铠甲,再加上你的体重,你指望有哪**可以驮着你战斗?你是马上将军,灵敏,快速是你的长处,现在套上这件废物,跑不了多远马就会撑不住,没了马,你还能有多少战力?"云烨慢条斯理的劝解程处默。双手替他解开束甲丝绦,脱下甲,程处默明显轻松许多,八十斤的盔甲,被亲兵送到辎重车架上。重新换上短衣皮甲,程处默敲下一大块冰咬得咯吱咯吱直响,也不怕崩掉牙。
    程处默又跨上战马,酷日虽烈,但军法无情,哪怕自己是大将军的儿子。云烨可以躺在马车上,因为他不是武职,再说他有羊角风,大将军特许他乘坐马车。这次陇右平叛,左武卫作为预备队主要是军中大数是新兵,从未上过战场,
    这回拉到陇右也有练兵的意思,拿羌人给左武卫新兵练手正合适,这见过血的军队风貌就与刚来时不同。来时军中气氛热闹非凡,这些新兵几乎是一路笑闹着开到陇右,现在大军出行,整个队伍鸦雀无声,只有哗哗的甲叶撞击声和军靴触地轰轰声。血红的唐字牙旗正在随风飘扬。
    
    
第十七节意志
    连日行军,枯燥乏味,辛苦。虽说都是关中子弟个个骁勇善战,大日头底下行军却需强大的耐力。副帅牛进达顶盔掼甲手持马朔率前军开路于前,大将军程咬金全身披挂压阵在中军,程处默压着粮草,军械跟在中军尾巴上。两位大帅没有一丝优待,顶着烈日默默行军,程处默要不是穿明光铠实在热的受不了,绝不会爬上云烨马车暂避。或许这就是古代军人的操守,这个靠个人魅力领军的时代,这也是一位合格统帅必须做到的表率。老程昨天就已经有轻微中暑,云烨用铜钱给他刮痧,虽说刮得脊背红一道,青一道,明显是技术不过关,但也让老程睡了一个好觉。行军前,老程特意让云烨教军医这一简单而有效的治疗方法,毕竟这几日中暑者已达百人,云烨没办法告诉军医这是严重的电解质缺失现象,只能学程处默的教育方式,蛮横的告诉军医不要问为什么照做就是,配置了大量盐糖水,给中暑的军士灌下去就是。或许是云烨蒙对了治疗方法,也或许是军士体质良好,总之,方才军医来报,躺在马车上的中暑军士症状得到减轻,已能进流食,全身高热已然减退。军医报告这一消息时眼中全是敬意。看来自己在军医面前已是高不可攀的名医,云烨没多少得意之情,在后世自己军训中暑得到的治疗也不过如此,所以云烨坚信这是治疗中暑的最简单,最有效,也最经济的做法。在吩咐军医给伤兵继续喝盐糖水喝绿豆汤外,让他们好好休息等待体力恢复。?军医领命而去。云烨不禁担心起老程来,虽说还在壮年,但白天行军,夜晚筹划路线和行军防卫问题肯定休息不好别出什么问题。翻出自己的墨镜,虽是两百元的便宜货,还是能有效遮挡阳光让他不伤害眼睛。凉凉的冰盐水灌了两罐又敲了几块大大的冰块扔进罐子里。吩咐赶车的民夫加快速度追上老程。越过长长的队伍,不一会就见老程勉强睁着血红的眼睛强自挺直了身躯坐在马背上赶路。连忙喊住老程:“程伯伯,您请稍憩片刻,”说着从马车上跳下来抓住老程的马缰。
    “滚开小子,再阻挡老子战马,小心军法从事。”老程知道云烨关心自己身体心头一热,嘴上却毫不留情。
    “下官现在是后勤营行军书记,大帅是我左武卫主心骨,您的身体好坏也属下官管辖范围,现有疗暑良药请大帅服下。”云烨一本正经的说完,举起罐子递给老程。
    老程已经喝了很多水,胸中却仿佛有团火在燃烧,无论喝多少水都扑不灭心中火焰,听云烨这么说,一把抄起罐子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只觉一股凉意从口中一下滑到腹中,不禁长长哈一口气只觉胸中那团火顷刻间随那口长气逸出体外,索性举起罐子兜头浇了下来,打一个寒战,全身舒爽。又捞出冰块随手抛给一边的亲卫,低头对云烨说:“药老子服了,现在滚回马车里,再擅自乱跑,军棍伺候。”说完见云烨又取出一个罐子遂吩咐亲兵把罐子送给牛进达,云烨不知道罐子里的冰送到牛进达手中会不会化掉,毕竟牛进达前军已在三十里外。不管了,反正心意已经尽到,从怀中掏出墨镜,递给老程。
    “这是什么东西?”老程拿在手中左右比划。云烨?老程有掰开眼镜的架势,赶紧要过来给老程表演一下,?老程将眼镜正确的扣在眼睛上才施一礼回到马车,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在路边等待程处默。
    云烨撩开马车窗帘,眼看着大军迤逦前行,心中却早无先前的悠闲。程咬金明知烈日下行军为兵家大忌,却不管不顾任自强令大军每日必须在烈日下行军四十里,这不是老程出昏招,而是大唐四面楚歌,周边群雄虎视眈眈,左武卫新兵必须尽快成长起来,趁着剿灭羌人的有利时机,对大军进行一次艰苦的磨练。从这次突厥叩关就可看出大唐是虚弱的,稚嫩的,还没有成长到可以抵御任何危机的程度。在后世每回读到李世民贞观之治的时候,心中永远充满慷慨激昂之意。幻想自己就是策马奔腾的大唐军人手持横刀横扫草原,将唐朝版图扩至葱岭,勒石燕然对大唐只是一个笑话,连北海都只是大唐内海。从没想到在扩张前,大唐处境是如此艰难,还好,有眼前这批铁血男儿,足以度过最艰难的时刻。云烨此时心中对这些在烈日下默默行走的大唐军人充满敬意。
    程处默敲敲车厢把云烨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看到那张谄媚的笑脸,云烨对大唐军士的敬意一下子下降了一大截,果然,败类是无处不在。他老子一罐冰水都要和袍泽共享,这混蛋背上布包里全是冰块,头上再戴一顶范阳笠,冰化之后,水从脊背上流下,酷热现在根本就威胁不到他。
    “兄弟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今天的目的地,咱哥俩今晚吃什么?”云烨自穿越以来对大唐的人文环境大为满意,如果不让他吃火头军做出的猪食,和酿造出的浑酒大唐绝对是天堂般的存在,自从云烨自己每天开火以来,程处默每天必到,还美其名曰担心兄弟一人吃饭孤独,特地陪他,以全兄弟之义。
    “今日小弟欲请程伯伯共进晚餐,处默兄可同来。”
    “啊,哥哥今日肠胃有些不适,打算饿一顿清清肠胃,晚饭你和我爹吃就好。”如果说老程是猫,程处默绝对是一只小老鼠,除了必要的时刻,程处默绝对不和老程碰面。见程处默落荒而逃,云烨哈哈大笑。
    古时大军驻锡之地必须有足够的水源,背山面水无疑是最佳的营地,此时陇右还不是后世时的不毛之地,青山绿水随处可见。老程治军严格,哪怕是只住一夜的临时营地也必然伐木立寨,严谨的行军体系保证了大唐军卒战无不胜的美名,在云烨的要求下,左武卫不允许任何人喝生水,每天行军后,必须用热水烫脚,有条件的话,洗澡也是每天必做的工作,现在,云烨可以骄傲的宣布,左武卫可能不是战斗力最强的,但绝对是最干净的。
    
    
第十八节油泼面
    傍晚的营地喧闹四起,这时的人一天只吃两顿饭,早上十点吃早饭,下午四点吃晚饭。由于行军晚饭直到扎营才开始做,众军士早就饥肠辘辘,流着口水望着火头军煮饭,唐时的煮饭真的是在煮,任何食材的做法只有一种那就是丢锅里煮,再加一把盐,煮熟后就成。
    将领的饭食稍好些,能见一两块肉,当然,肉也是煮熟的,没有任何佐料,只能蘸酱吃。
    云烨早就见识了酱料,发黄泛黑,闻之令人作呕,观之令人发狂,食之令人有杀厨子全家的欲望。
    在以为厨子戏弄自己将胖胖的厨子痛殴一顿后,才发现大军中的全部将领都吃这东西还津津有味,小兵根本没资格吃。抓过亲兵勒令他全部吃光,这混蛋二话不说端着餐盘稀里哗啦的一扫而空,还意犹未尽的拿食指刮出最后一丝酱料含嘴里回味。
    看他这样子云烨就知道厨子挨了顿冤枉打,打算给厨子赔礼,被程处默拦住劝告云烨,打错了可以,道歉不行,根本就不能赔礼,厨子受不起,你的身份也不容俯身赔礼,除非是贵族之间。
    说罢扔给厨子十文钱,说是药钱,免得别人说老子欺负你,饭做的这么难吃挨顿揍是轻的,以后还不长进看怎么收拾你。
    云烨本以为厨子此刻应该怒发冲冠手持两把厨刀挺身与自己拼个你死我活。没想到这家伙笑嘻嘻的捡起铜钱连鼻子上的血都不擦就给二人行礼还说谢爵爷赏赐。
    妈的,贵族脾气就是被你们贯出来的,云烨心中感叹。前世的升斗小民活的只剩下骨气了,若有官二代在揍了自己一顿扔一百块钱看病,那官二代恐怕伤的比自己更严重,说不定会死,至于后果管他呢。
    封建社会等级森严,贵族拥有强大的权利,平民只能服从贵族的管理,这种制度从战国绵延到现在,浸透到骨子里了。只见周边军士笑嘻嘻说厨子走运白得十文钱,从这话就可看出他们真的认为厨子走运了。
    云烨暗暗庆幸自己现在是贵族,否则以自己的脾气恐怕这时早埋进土里了。
    天渐渐暗下来,老程终于巡完营地戴着墨镜走进大帐。
    云烨一见老程走路像瞎子深一脚浅一脚就知道他舍不得摘下墨镜,现在还在显摆中,根本不敢提要回眼镜的话,只能劝
    :“程伯伯,墨镜白天戴着防日光伤眼,夜晚就不要戴了会看不清路摔倒的,这样的话,小侄就万死莫赎了。”
    老程大气的挥挥手:“无妨,老夫本来眼睛红肿难忍,戴上这墨镜清凉许多,实在是好东西,老夫先替你收着,回长安再还你。”
    云烨早知道是这结果,送貔貅嘴里的东西能要回来才是怪事。老程小心地摘下眼镜,用绸布仔细包好放进一个红木匣子搁在案几上这才有空打量云烨,见他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麻布衣服,很奇怪的样式就问
    :“你小子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胡乱穿衣,这在军营无妨,要在长安,会有言官弹劾你,你小子记住从众才是活命之道,你恩师是世外高人,自然不拘人间礼法,只求逍遥自在。老夫观你生性豁达无拘世间礼法,这可不好,你恩师出世,你小子入世,既然入世,那世间的人情世故就应该知道,老夫见过多少才气逼人,恃才傲物之辈,结果只有两种,要吗折戟沉沙,要吗泯然众人。你小子明白吗?”
    云烨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得慌,老程这是在教自己处世之道,不是亲近之人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伯伯金玉良言,小侄铭记在心,”说完深深给老程鞠了一躬。老程?云烨听进去自己的话,也就不再多说,这小子聪颖过人,一遍足矣。
    云烨转身走出帐外,不一会又端着一个木盘进了大帐,大木盘上有一巨碗,堪比人头大小,
    碗边还有几碟小菜和几只小碗,碟子中装着几样野蔬,小碗里装着蒜泥,醋,还有一种红色的酱料闻之浓香扑鼻。云烨也不说话将木盘放在老程面前,把小蝶中的野蔬倒在大碗里,大碗里寸宽的面条盖上绿菜白绿分明十分美观,云烨再把小碗里的蒜泥,葱段,熬过的醋,红色的油泼辣子倒进大碗,最后一小碗滚烫的菜油泼进大碗,一时间,大帐内浓香四溢。
    老程的喉头不停耸动,眼睛直勾勾盯着大碗,双手蠢蠢欲动恨不能夺过大碗大快朵颐,云烨慢条斯理的用竹筷拌匀面条,一碗地道的油泼面捧到老程面前。
    老程捧起大碗深吸一口气,似乎陶醉其中,挑起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眼睛霎那间变亮,风卷残云不能形容老程吃面的速度,一巨碗面条,足足三斤,老程在盏茶时间吞进肚子,意犹未尽碗望案几上一扔:“再来一碗。”
    云烨听这话差点没摔倒,可不敢给他吃了,伤了脾胃可就悲剧了。连忙端上一碗面汤,原汤化原食吗。老程灌下半碗面汤,这才心满意足的擦擦嘴由衷的长叹一声:
    “这才是吃饭,感情俺老程吃了大半辈子的猪食。这又是你小子的独家之密,就凭这碗面,老夫断定你小子就可以在长安横着走。世外高人啊,不知这位先生生前是何等风采,老程家的人是比不了了,只盼你们兄弟能相互携持,好好把属于你们的路走好。老夫就是死了也含笑九泉。”
    “伯伯何出此言,小侄与处默虽不是亲兄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的为人,处事,性格无不令小侄欣赏万分,我俩之间现在比亲兄弟还要亲密几分,互相帮助,互亲互爱是自有之意,不需伯伯操心。”
    老程听完乐的哈哈大笑:“俺老程家有福啊,老夫自己遇到的几位兄弟无不是赤胆忠心之人,与人相交无一人不是倾心而论,现在轮到丑牛运气还是如此兴盛,老夫怎能不多活几年好看看你兄弟能走到何种地步。”
    老程自一碗面中品出云烨对自己的情谊,这是一种晚辈对长辈自发的尊敬和爱戴,比嘴中说出来要牢靠万倍。老程怎能不欣喜若狂,一直以来,他都为程处默忧心,陛下点明要把公主下嫁,与皇家结亲已是荣宠到极限,烈火烹油,鲜花著锦,谁能确保自家能够子孙延绵,无虑无灾。
    观云烨这小子是一超级滑头,为人却又有情有义,误打误撞之下与儿子结为挚友,有这样一位才智卓绝,又机变百出的少年做儿子挚友,程处默啊程处默你还真是洪福齐天啊。
    
    
第十九节饭桶,全是饭桶
    六月出发,八月方回。云烨参加了左武卫大军的武力大游行,没有幻想中的慷慨激昂,只有无比的疲惫与无聊。羌人就像一只只兔子在漫山遍野的奔逃,没有成组织的抵抗,没有计谋的交锋,老巢的抵抗不如说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左武卫大军就像一座大山平移过去,碾碎了所有的活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计谋是可笑的,或许有以少胜多的例子,但绝不会发生在羌人和唐军之间,羌人,这个曾经辉煌过的民族在大唐的赫赫军威面前连成为敌人的资格都没有,左武卫这样的军队大唐还有十一支。程咬金一直希望能和突厥人或者吐蕃人交锋来显示自己的名将风范,可天不遂人愿,吐蕃人忙着在高原争夺最高权力,根本不理会程咬金的挑衅。突厥人遁回大草原,虽说被长孙无忌突袭丢掉了掳来的奴隶,却得大于失,躲在草原不再露头。天下仿佛一夜间平静下来,就好像战争从未有过一样,除了程大将军叫嚣要杀入草原取颉利人头外。他老人家的叫嚣没人理会,全大唐仿佛忘记了还有程咬金这号将军,或者深以为耻不愿谈及。既然派左武卫就食于陇右,你就好好在陇右吃饭,不要有事没事杀这个,杀那个,天下安静了,这太不容易了,就给全大唐百姓一个喘息之机吧。
    云烨倒霉了,自从程大将军吃了油泼面以后,就在一群老友之间吹嘘此面是如何美味,简直不是人间所有。牛进达说,云烨这小子的官凭都是老子所书,讨碗面吃吃应该不是问题吧,往云烨帐子一坐笑眯眯的等待吃饭,没办法,云烨觉得这些人是没法拒绝的,与其请他老兄一人,不如干脆请军中上的了台面的同僚一起吃饭,长痛不如短痛,取出所有辣椒用油泼掉,制出一大碗红油,再让后勤营民夫采来一大筐野菜,唤来三个厨子帮忙,其中就有挨揍的那个,云烨毕竟做不到欺侮人以后心安理得。相信这次会餐之后油泼面的做法他们三个应该学会了,以后那些大大小小的军校就不会来烦自己了,收集齐全二十几个盛汤的巨碗,一口可以煮整只羊的大锅,一切齐备,只等客人到来。
    客人来了,又走了。来时饥肠辘辘,走时步履蹒跚。独留下云烨对月长叹,二十六条汉子,二十六位将领,二十六位饭桶啊,整整八十斤面粉,一木桶菜油,两大筐野菜,被这些大爷吞进肚子,一个个吃的沟满壕平竟还埋怨就碗大,其实没多少东西,吃法倒是新鲜,也就尝个鲜。有连面汤都尝完的鲜么?三个厨子倒在地上回气,舌头吐的狗一样长,屁股上全是脚印,全是这些混蛋嫌慢用脚踹的。云烨极度后悔请这些人渣吃饭,不是说古人都有涵养,有理节,先人后己的吗?为什么待老程,老牛盛完饭后,剩下的就一哄而上,包括这些日子沉迷于算学的黄志恩,吃完一碗,大声叫嚣着再来一碗,也不怕撑死,一边用脚踹厨子,一边下手捞面,就这位号称算学名家的大学问家,其他人也见怪不怪,显然平时就这样。久处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久居鲍鱼之肆,久而不觉其臭。这句名言对云烨触动极大,离开左武卫这个鲍鱼之肆必须提上日程。赏了三个厨子一贯钱,目送他们高高兴兴的离开,云烨摸着瘪瘪的肚子,摸回自己的帐子埋头就睡。
    一大早掀开帐帘,带着泥腥味的湿气扑面而来,昨夜睡的太死,下大雨都没惊醒云烨,?门外如织的雨幕,云烨突然想起自己种下的土豆,三两下窜到帐后,只见五口大缸内的土豆苗长势非常好,两月时间已长到尺半高了,叶子青翠浓密,覆盖了整个缸口,五口大缸呈梅花状摆放,上面有一茅草亭为这些土豆遮挡暴雨,偶尔有几滴雨水漏下打在叶面上溅起晶莹的水花,而碧绿的叶子往下一倾,残留的雨水就滑下叶面,倏的一下就消失在一片浓荫之中。云烨放心了,自己不在的两月间,这些土豆受到了良好的照顾,看着叶子间的几串花蕾,云烨兴奋起来,再有五六天淡紫色的土豆花就会开放,有花就会有收成,自己还一直担心这些土豆在过虫洞时生命力遭到破坏,看来还好,自己的挣钱大计未受到挫折。待这些土豆长成,全做种子,只要不退化,不出三年,云烨有信心把它种上个百十亩,在长安还有千亩良田,相信凭土豆这一新作物,发家根本不是难事。当云烨正流着口水幻想未来漫天的铜钱如雨般落下时。一个粗壮的汉子蹒跚的从雨中走到亭子里,?云烨正在沉思,就未打搅,静静地站在旁边等待云烨回过神来。这汉子正是云烨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庄三停,由于受伤太重,此次围剿羌人就没带他,让他留在营地养伤,一个月前,庄三停就已经能下地了,留在空营也无所事事,闻听云烨留下了几株花草,就跑来看看,却被守卫挡住了。说这是爵爷心爱之物,连大帅都十分重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只有两个花农精心照顾这些花草。庄三停越发奇怪,大帅何时关心起花草了,在府中练刀法,不小心砍倒了夫人心爱的牡丹丛被夫人追杀已成长安笑料,现在却命人精心照顾云爵爷的花草,奇哉,怪哉,好说歹说才说通守卫让他进去观看。第一眼农家出身的庄三停就断定这不是花草,虽不知大帅爵爷搞什么鬼,想必事关重大,说不定这是爵爷种植的珍贵草药,一想到爵爷的妙手神迹庄三停就一脸向往。爵爷的宝贝怎能任由那些不相干的花农照看,万一有个闪失,这救命的药材就没了,所以他就把自己的帐子移到土豆i苗跟前,并搭了一个草棚,日出就把土豆苗放在棚子外,日落就把它搬回棚子里,每日精心照看,松土浇水,捉虫自是常有之事,眼见着土豆苗一天天长大,近几日长出花蕾,庄三停欣喜莫名。昨夜一场大雨他起夜三次检查草棚是否牢固,见一切正常才安心睡下,睡了不久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就起身查看,原来是爵爷。
    
    
第二十节土豆引发的惨剧
    云烨看到了庄三停,心下还为自己流口水的形象懊悔。好好一个贵族,好好一个从七品的官员,这下子形象全无,尽管官身名帖上写着:云烨,男,年十五,面白无须,高六尺余,无残疾,无胎记,长安人氏于某某年某某月官至从七品兰州折冲府主薄书记,特此告身。乍一看,只要是十五岁的男人就可以冒充这个姓云的主薄书记。牛进达还从自己这里敲诈走了剩下的红油,说是作为写告身的幸苦费,看着七扭八歪的字体,云烨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官贴像造假的。把这个疑惑告诉程处默,这家伙咧嘴大笑,回帐取回自己的告贴拿给云烨看,只见上面除了名字,籍贯,年龄官职,其他描述与自己的毫无二致。并且字是一样的丑。一看就知道同样出自牛大爷之手。程处默指着官贴下方的兵部大印告诉云烨,左武卫这样空白的告身共有三张,大印都盖好了,只要是七品下,填上名字就生效,只是随后送吏部存档而已。所以云烨现在确确实实成为大唐从七品官员,相当于后世的副处级。此时的唐朝虽出现了科考,但也是小范围的官员补充,大量的低级官员还是要靠朝中大员推荐比如程咬金一类,如能让两位大员推荐则是难得的殊荣,要知道,谁推荐谁要负责的。大唐新科进士受官也不过是从七品而已,由于大唐武贵文贱,所以云烨的从七品更属难得,最主要的这是一道分水岭,一道分别平民和士的分水岭,这两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云烨现在很有贵族风范,?庄三停跪在自己面前已能做到心静如水,面不改色,再没有初到唐朝时受人跪拜慌乱不已的情形。别人回古代影响古人,自己回古代被古人影响,也不知道是与时俱进呢还是腐朽堕落。反正现在还是很享受这种被人膜拜的成功感。好不容易拽起庄三停,这阻止自己被膜拜也是一体力活,云烨决定也后少做。怕庄三停再跪下去,他用最温柔的语声问:“伤全好了?没有什么不妥吧?”
    庄三停躬身回答:“托爵爷的福,三停身子已然无碍,多谢爵爷救命之恩,爵爷若有用到三停之处必舍命报之。”
    “呵呵,你身子无碍就好,忠义之人自有福报,这也是你舍命救人的福报,不必谢我,反倒我要谢谢你救了处默,这些天是你在照看这些土豆苗?”
    “是的,属下?爵爷对这些小苗十分重视,怕别人照看不好,小的闲来无事,再说小的也是农家出身,就自作主张接下照顾小苗的重任,还请爵爷恕罪。”
    “老庄啊,你不知道啊,这军中的粗胚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你是农家出身应该明白一种新庄稼对农家意味着什么,这东西名叫土豆,贯在沙地,旱地生长,且亩产惊人,我听说这东西在域外亩产曾达到惊人的十五担,且耐储藏,从收获只要存储得当可以放到来年不坏,宜菜宜粮,穷苦人家哪怕不吃粮食,只吃土豆也能活命。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五口大缸了吧。”云烨说完发现没有回音,抬头见庄三停张着嘴吧,双目没有任何焦距,整个人安全处在一种神游状态。暗暗一笑别说你庄三停,就是李二陛下听说此事状态也不会比老庄现在好多少。正在得意间,两只大手擒住自己的双肩,身体被生生提了起来,转头看时才发现亭子外站满了人,高的,矮的,老的少的全瞪着血红的双眼看自己,比荒原上遇到的狼眼还渗人,牛进达提着云烨身子抖得像得了疟疾一样。半天老牛才从嘴里迸出几个字:“小子,此话当真?”眼中半是希望,半是恳求的盯着云烨。
    :“牛叔啊,您能不能先放小侄下来再回答您的话?小侄快被你捏死了。”云烨仿佛听见自己的肩胛骨在响。
    “不放,你现在就回答,要敢骗老夫,老夫生撕了你。”老牛陷入一种颠狂状态,云烨只要说一个不字,恐怕这老匹夫真的会撕了自己,可不敢学宇文成都的下场,云烨连忙说:“牛叔,小侄从水里爬上来老师收集的珍贵字画都扔了,就抱着几个土豆,荒野上饿的半死都没舍得吃,您觉得小侄会胡说八道?”
    “为什么,为什么三十年前你不把这东西拿出来?你可知我爹娘,哥哥,小妹是怎么死的,是活活饿死的!这样的宝贝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高人,高人又怎么样?高人就可以看别人爹娘兄弟姐妹活活饿死吗?有好东西只顾自己发财不顾别人死活,凭什么?”牛进达口沫横飞,老泪纵横,抓着云烨前后摇摆,仿佛云烨就是害死他全家的罪魁祸首。云烨反而不紧张了,他看到牛进达那种痛彻心扉的痛苦,在听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庄稼可以让人轻易地获得温饱,患得患失的心绪激荡之下竟想起自己活活饿死的爹娘兄妹死时的惨状,所以狂性大发,感情需要发泄,云烨不介意通过自己让他的感情宣泄出来,当然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正琢磨怎么让老牛松手。一只巨掌砍在牛进达颈侧,老牛软软的倒在地上。程咬金黑着脸出现了,刚才这掌是他老人砍倒,他也看出老牛陷入癫狂怕云烨受伤果断的打晕了牛进达。云烨也软软的坐在地上,两条胳膊垂在身侧一点劲也使不上。程咬金扯开云烨衣服倒吸一口气,只见两个乌青的手印在云烨白皙的肩膀上清洗可见。
    “小侄没事,伯伯无须担心,只是肩膀疼得厉害,手i上使不上力,休息两日就会无碍。牛叔心神激荡,大悲则伤心需要好生调养,不得大意。”云烨笑着对老程说。
    “你小子心大,生死一瞬间还能如此平静,疼成这样还关心老牛,你将来不出人头地那可真是天理不容。”老程很欣慰云烨有这样的表现,转头对旁边围着的军官训斥:“老牛脾气暴躁,怒火上头就按奈不住自己,你们常年搭伙,竟不知劝阻吗?这些年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若不是老夫到来恐怕云小子死活难料,身为统军将领不知机变,每人权记下二十军棍,下次若犯二罪并罚。”
    众军官躬身领命,又向云烨抱拳示歉。云烨苦笑着对众人说:“本来是个高兴事,小子这一胡闹累诸位受罚,待云烨伤好,好好煮一锅肉向诸位叔伯兄长赔罪。”
    
    
第二十一节赔礼
    亲兵背着云烨回到营帐,老程小心地把他放在床上。
    身子刚一挨床,云烨就大声惨叫起来,老程急的直搓手。他很清楚牛进达手上有多大力气,四十二斤的?铁马朔在手上轻如稻草,别人的马朔多是藤条马鬃胶漆混合而成,他的马朔却用纯钢打造,用于破阵勇不可挡,无不破者。刚才在心神激荡之下手下不知轻重,只看云烨肩上两个乌青的手印就知道伤得不轻,这小子若万一留下残疾程咬金就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这又不能怨牛进达,和自己搭档多年很清楚幼年亲人的亡故给这个铁打的汉子留下了怎样的阴影。正在束手无策之时军医背着药箱匆匆走进来,见大将军在此,赶忙施礼,程咬金烦躁地挥手阻止:
    “休要多礼,快看看小烨伤的轻重。”
    军医掀开云烨衣襟,在两个乌青手印轻轻按一按,云烨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双脚胡乱踢腾。程咬金瞪了军医一眼,军医连忙拱手:
    “禀大将军,云爵爷并无大碍,只是双肩筋络有些移位,在下施针放出淤血,修养一旬即可痊愈。”
    听军医如此说,老程这才放下心来,只要留不下后患,这小子还小,将养几日又可活蹦乱跳,老牛擒他时到底手上留了几分气力。军医手拿三棱针在云烨肩上轻刺几下,几股殷红的淤血自针孔流出,云烨也觉得胀痛之感在缓慢减轻。不由得放松眉头,向军医点头致谢。军医擦干他身上的血迹,说是要去熬药,退出帐房。
    老程坐在床前替云烨掩上衣襟为难的看着他。云烨见老程为难,向他做一个大大的鬼脸,开口说:
    “伯伯在为难什么?牛伯伯一向对小侄照顾有加,前些日子还教小侄骑马来着,他老人家已经五十几岁了还在疆场厮杀,这一辈子就没离开战场,所为何来?升官发财,封妻萌子?听说他家中只有老妻和一个残废的儿子,再显赫的官位恐怕对牛伯伯也不会有多大的诱惑。今日听到土豆的神奇之处竟狂性大发,可见平日他硬生生压下心中愤懑,却不知心中怨愤就像洪水一味的压制,迟早有一天会冲垮堤坝,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现今他的怨气想必已消泄几分,只是小侄不明白,听闻牛伯伯也是出身官宦人家,怎么会有全家饿死的惨剧?”
    “还不是征高丽带来的惨事,三十万大军葬身高句丽,天下破家者无数,你以为出身官宦就高枕无忧了?笑话,隋末七十二路反王,三十六股烟尘祸乱天下,人世间那还有桃源之地,老牛父亲是县令,高句丽回来的溃兵,再加上土匪,乱民来回扫荡,家中没有一粒粮食,饿死也就是应有之事了。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养伤,我们还要把土豆种好买给陛下,此时不可迁延,老夫还等着见一见亩产十五担的粮食呢,处默再有一日就会从长孙大人处回来,到时让他照顾你吧。好好休息老夫去看看老牛。”
    说完挑开帐子大步走拉出去。云烨吩咐亲兵从罐子里捞出一些冰,用油布包好敷在肩膀上,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才算止住。灌了一大碗不明液体,靠着被子睡着了。
    初秋的阴雨绵绵似乎在告知所有人夏天的离去了。旺财已经有些日子没去河边喝水,它很不喜欢井水的咸涩味,可咆哮的河水在眼前奔流更让他感到恐惧,所以他试图张大嘴让雨水流进口中,多做几次就觉得无趣。主人的帐篷就在旁边,里i面那个凶恶的老头拿着一把刀扎一块肉往主人嘴里塞,见主人无可奈何的求饶,旺财觉得很没面子甩着尾巴溜达回马厩。
    云烨实在受不了了,老牛醒过来后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提了一把刀找云烨,他打算当着云烨的面砍自己一刀表示赔罪,在他正要这么干时,云烨一口咬住老牛的手腕不让他下这种狠手,就他那狠劲这一刀下去半斤肉就剌掉了。
    军中之人向来干脆,老牛认为云烨咬自己手腕完全是身体缺肉的表现,没说的,一整只羊就放在棚子里烧烤,老牛亲自操刀,金黄色的羊肉惹得云烨口水四溢,可惜双手使不上劲干着急,老牛把云烨按在条凳上,掏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小刀扎一块半斤重的肉块硬塞进云烨嘴里,羊肉被烤的外焦里嫩,香气四溢,并排坐着的程处默张大嘴想混一块,结果被一脚踹出棚子。老牛还在嚷嚷:
    ‘打算让老子伺候你呢?小烨是老子弄伤的,两胳膊用不上力,老夫降尊趋贵给他喂食倒也无妨,你小子也来占老夫便宜。”
    程处默腆着脸嘿嘿直笑。云烨好不容易吞下肉块,眼泪都憋出来了,他在心里朝老牛怒吼:“有这样照顾人的吗?”
    老牛见他吞下肉,随手把刀子扎在羊腿上,用手揉揉脸郑重地问云烨:“小子,老夫一生从未向人低头,今日是第一遭,现在你肉也吃了,老夫要捅自己一刀你也拦了,现在老夫伤你一事就此作罢如何?”
    云烨吃惊的抬头看着老牛那张严肃的脸,半天才张口说:“牛伯伯,你要小子折寿吗?您一时被往事蒙蔽了心智,意外抓伤小子,这也是小子身子过于单薄所致,怎能怪道伯父身上,听处默说您昨夜在帐外徘徊一夜,小侄就已心下不安,原打算今天就去给伯父请安,不料您先来看小侄,小侄已是失礼之至,您不怪罪小侄已感激莫名,焉敢受伯父致歉,此事请伯父休要再提,否则小侄就羞愧死了。”
    “嘿嘿,小子你当然受不起老夫歉意,老夫一生纵横天下,手下亡魂无数,纵然做错也不低头,了不起一命相抵就是,生死还未被老夫放在眼里。”
    说到这老牛顿了一下,顷刻间眼中又有恨色,双拳紧握,须发虬张嘶声道:
    “人可以老死,病死,淹死,烧死,被刀砍死,被马踏死,就是不能被饿死,这是天下间最痛苦的死法,是苍天降给人世间最大的惩罚,老夫戎马一生每战争先历九死而心未悔,就是希望世间早日安泰,再无饿死之人。你说这土豆在贫瘠土地都可盛产,良田更可产出十五担,就凭这老夫愿望就有望达成,为世间再无饿死之人,休说赔罪,就是让老夫下跪有何不可?”
    
    
第二十二节我有亲人在人间?
    牛进达长得很丑,面色黧黑,狮口豹鼻,环眼虬髯,虎背熊腰。这是一个真正能在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站人的彪形大汉。
    他是天生的军人,勇武善战,足智多谋,将令一下则赴汤蹈火九死不悔,李二陛下就是凭借手下这样众多的敢死之士起兵,平天下,逼宫,坐天下。原以为这些杀人如铡草的屠夫见所有人的头颅如见军功,时时刻刻准备取你首级以达自己通天之梦,用白骨换取个人的锦绣前程。
    可现在这桀骜不驯的硬汉在向自己道歉,手段是幼稚的,言语是贫乏的,威胁是无力地。他本不用这样屈辱自己,只因为听到一个可能,一个亩产十五担的神话就心神失守,方寸大乱,这不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应有的反应,只能说他太在乎庄稼收成的好坏,太在乎有多少人饿肚子,又有多少人会饿死。
    云烨没经历过饿肚子这样的事,千里饿殍,易子而食只是史书上记载的八个字而已,老牛经历过,知道饥饿有多可怕。
    云烨努力抬起手抓住老牛衣袖抬腿往外走,老牛一愣?云烨笑意吟吟也就随他走了出去。
    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庄三停早早把土豆苗搬出草亭,让土豆苗接受雨露的滋润,墨绿色的枝叶被细密的雨丝打的沙沙作响,直径一米的矮缸快被叶子覆满了,不知为什么,云烨没见过后世的土豆有这样的生命力,难道是被虫洞改造过?种子上太空就会产生异变,难道土豆穿虫洞也会改变基因?
    老牛兴致勃勃的蹲在雨地里轻抚着土豆叶片,就像抚摸心爱的女子,看的人有些恶心。云烨压下心头的恶意猜想,对老牛说:
    “牛伯伯,这土豆每株单产五斤以上,每亩可种植一千五百株到两千株,只要种植下去,待种子发芽堆土成垅,然后就是等待,只要不是大旱之年,十五担还是有保证的。”
    云烨知道后世谁家种土豆亩产如果少于八千斤就算失败,考虑唐朝一亩只有后世的0.871亩,一担为59公斤所以他说出不到两千斤的产量,就是怕吓到这些古人,只说十五担就差点被捏死,要说五十担还不得被挖坑埋了。:
    “这几枚土豆苗只怕是大唐仅有的几株了,恩师一位海客友人从遥远的海外无意中带来,是做为一门稀罕食物让老师尝鲜,老师吃了两枚,闻听这骇人产量就打算试种,没想到恩师到底没撑到那一刻,初春就离开人世。一场桃花汛让小侄流落荒原,幸好遇到送粮的张诚他们,闻听大军缺盐,就帮处默制盐,这一路忙下来,竟差点忘记土豆这回事了。六月间方才种下,估计十月方能成熟,到时一亩能产多少一目了然了。伯伯心忧天下疾苦,小侄钦佩之至。”
    老牛拿手给土豆苗根部培了一些土,也不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看着土豆苗对云烨说:
    “闻听你是长安蓝田人氏,老夫在察你过往时所有人竟对你一无所知,观你年纪只有十四五岁那时的长安杨玄感兵败,牵连被杀者达三万人,无辜者众,你云氏一脉人员甚多,除云定兴一脉得保平安外,牵连者无不毁家灭户,估计你就是那些被牵连者的遗孤,乱世纷纭你一介襁褓中的幼子能遇到你师傅是你的造化,可怜那些无人收留者衣食无着,为奴为婢者有之,为尤为娼者有之,但也奇怪,他们哪怕做尽人间贱役,却谨守蓝山祖祠,四时八节供奉不断,上面供满了桃木牌牌,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话一出,云烨只觉得脑门像挨了一记重拳眼冒金星,血往头上直涌,嘴里泛起一股腥味,鼻孔里鲜血滴答滴答的淌了下来。蓝山祖祠云烨怎能不知,儿子八岁时还特地刻了桃木名牌送往祖祠存留,十八岁时再取回来随身携带。云烨的名牌就一直挂在脖子上,十八岁后就没取下来过,桃木早就变成黑红色,被汗水油脂浸的油光水滑。抬起手竟不觉得疼痛扯开衣襟,露出脖子上的桃木牌狞声问道:
    “可是这种木牌?”这是一种制式木牌,一寸长,半寸宽,一分厚,老牛看了看云烨脖子上的木牌点点头:
    “不错,就这种,看来你云家男丁已没几个了吧,百骑司见到进出者全为女子,想必供奉的木牌全是死亡男丁的?”
    云烨觉得眼前虚的厉害,自己莫名其妙跑到唐朝,原以为再无亲人,当初说的身世也就随口一提,因为祖祠在长安郊外的蓝田古县,想不到唐初就有了祖祠,后世云家一直以为是唐朝中叶才有云氏宗祠。脑海中千百个念头在互相纠缠,觉得有很多话说,却又一句说不出来,多日以来郁积的孤独,悲伤都随着一口鲜血喷出体外。
    牛进达叹着气把云烨抱进帐篷,这小小人儿,咋听到亲人消息就这吗大反应呢?不过十几年的孤儿生涯也不好熬啊,这一听到亲友全在受苦,给谁都受不了。云家,那些寡妇幼女鳏夫的坚持还是有道理的,家族里出了这小子兴旺发达也就是眼前事。刚才这口血吐出来是好事,没见着小子眉宇间的郁气都散尽了吗。
    程处默悄悄钻了进来,担心的瞅着云烨,?他只是昏过去了,才松一口气。问牛进达:“牛叔,小烨没事把?怎么您告诉他身世他这么大反应,早知道由小侄告诉他好了。”
    “你告诉他,你凭什么告诉他?告诉他你在查他老底?老夫是副帅兼着巡察使的官职,因官面上的原因调查天经地义,谁都说不出什么,不过就老夫看来,这小子献制盐之法,改良军粮,定制什么卫生条例,就没甚麽好查的,立这样大功非大才不能成其事,更不要说帐后的土豆,不说十五担的话,只要有七八担老夫和你父亲保他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长安城有谁敢欺负他,老夫就能让他生死两难。”
    
    
第二十三节穷侯爷
    云烨没昏过去,他听清楚了牛进达和程处默的交谈,他感觉自己现在不能醒过来,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局面。该狂喜?该愤怒?该伤心?人有七情六欲,每种感情配一种表情是人被称为高级动物的表现。没想到祖先混的如此悲惨。从木牌上看他们的确是自己正牌祖先,云家男丁留牌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反正这规矩就没断过,在后世遇到同姓者,掏出木牌相认已成传统,一旦确认为同宗照顾,扶助为应有之义。云烨在内蒙就碰到这样的事,住店登记身份拿身份证给店主,没想到店主拿出木牌问云烨有没有,云烨赶紧掏出木牌,两相对比确认都是一家人,顿时亲切感油然而生。虽然如同土匪接头,但云烨的确享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吃饭住店出行办事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这是云烨最顺利的一次出差,临行时相约祠堂再见,家中现在还摆着同宗赠送的工艺盘羊头。认祖归宗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背叛宗族不论在现代还是在唐朝都是做人的大忌。抛弃这些妇孺不但良心过不去,恐怕老祖宗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把自己活活掐死。想好了怎样面对,也就没必要昏过去。自己好歹也是贵族,京城里有封地的功臣,一千两百亩的农庄想必够安排这些妇孺老弱。
    “处默,伯父可曾回营?”云烨问守在旁边的程处默。程处默正在发愣,听到云烨在叫他赶忙起身:
    “兄弟你可算醒了,哥哥担心死了,小烨等咱回京,哥哥带着你操翻那些欺辱你族人的王八蛋,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只要有一人受到欺辱你唯哥哥试问?”
    云烨泛着泪花抓着程处默的手点头:“对,回京操翻他们。”兄弟二人相视大笑。
    “爹爹回来了,刚才要看你被牛叔劝回去了,要你好好休息,说万事有他在。”云烨不知老程何时来的,听老程原话就让人心底踏实,云烨感觉有这样一位伯伯是自己的命好。让程处默扶自己起来,把背包拿过来一件件翻检,一把英吉沙刀具,一面木盒装的小圆镜,犹豫半天才咬牙把那件发夹添了进去,手机尽管还能用,只是不能打电话而已,这东西又不能泄漏出去,唉,看来自己真的是一穷鬼,想要有钱看来必须等到土豆收获之后了。
    “处默,自家兄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弟现在身无长物,唯有这三样大概能换些钱财,请帮小弟一把,将这三样东西变卖,你也听说小弟族人的惨状,人可以安排到庄子上,可小弟庄子还没有产出,这些族人现在衣食无着,困顿不堪,必须有足够的财帛才能活下去,虽说土豆收割必然会有大批钱财版赏,小弟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及了,请哥哥助我。”
    说完一头拜了下去。程处默正慌忙扶云烨。却听帐外老程的怒吼声响起:“兔崽子,老夫还没死呢,区区小事就要变卖你老师留下的宝贝,败家子。”老程跨进帐篷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榻上,捡起匕首揪根头发在刃口上一吹,头发断成两节,喊了声好刀。又拿起镜子照了照脸,似乎被自己吓一跳,镜中毛发可辨,清晰无比,根本不是雾蒙蒙的铜镜能比的,有叫了声:“好宝贝”。
    再拾起发夹放眼前瞅片刻,再赞叹一声:“巧夺天工”。欣赏完三件宝贝,对云烨说:“这三样东西,哪一件都是稀世之宝你舍得那它换钱?你老师在天之灵能原谅你”
    云烨不明白三样东西英吉沙组刀才两百元,自己这把是精品也就值个千元了不起了,镜子五块钱满大街都是,发夹虽是订制,也不过五六百元罢了,怎么就成了稀世珍宝,还牵扯到道德水准这样的高度。想到这是未来产品也就释然了,就像唐朝填坟的唐三彩不也在后世买到天价吗?:
    “伯伯,钱财乃身外之物,小侄还未把这些放在眼里,卖了能帮助小侄那些无依的族人,倒也物尽其用,在小侄看来,伯伯,处默对我的情谊才是无价珍宝。”
    老程得意的哈哈直笑:“你小子说话做事总让老夫心头熨贴的舒服,不枉老夫替你操心一场,我打算遣程东回京,你小子把制冰的秘方写下来,咱两家合作,各占五成,待到京城,让你婶婶给你先支用两千贯银钱,以后从分红里扣除,你小子挣钱的本是老夫是十足十的相信。老夫问过老牛,你在京里的亲眷不过三十几人,还有几人身在教坊司,相信在调查到是你亲眷时,百骑司应该已经保护起来,不会再受欺辱,两千贯足够把他们安排妥当,老程的面子长安令还要给几分。你写一封信给一件信物,让那些妇孺相信你是族长,大概也只有你来当这个族长了。”
    云烨听的目瞪口呆,自己刚才还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烦心,不料老程一转眼就解决了,还未等她说话。老程又说:“你小子身在军中,没旨意私自回京可是重罪,按律是要砍头的,所以老老实实写信,写秘方交给程东,京里有你婶婶大可放心,她办事比老程还稳妥,你安安稳稳种好土豆,老夫估计年前咱就会拔营回京,左武卫是拱卫京师的军队老呆在陇右是怎么回事。咱回到长安拿出土豆吓那些嘲笑老夫的家伙一大跳,哈哈。”
    程东带走了云烨的名牌,家信,还有刚到手的平安县男爵的印章带着十名骑兵以送信的名义星夜赶回长安。
    在程东走后第七天,土豆终于开花了,一簇簇的淡紫色小花夹杂在墨绿色的叶片中显得格外高贵,的确是高贵这个词,老程说高贵它敢不高贵,牛进达居然点头称赞,伸着拇指夸老程学问了得。云烨怕几株土豆授粉不均,特意拿毛笔在每朵花蕊上刷几下,保证授粉几率,剪去了多余枝叶,看的老牛直心疼。现在,庄三停都没资格照顾土豆,老牛亲自把帐篷扎在草亭旁边,日出搬出,日落搬进。虽然云烨知道这是吃饱了撑的,?老牛乐此不疲也就不言语了。
    
    
第二十四节自作自受
    云烨觉得自己负担重了许多,至少有四十几个人要靠自己活命,看看自己豆芽般的身体,加强锻炼已不可避免。身在古代,就必须遵循这个时代的法则,身强力壮者优。程处默随手可开三石弓,百步之内箭无虚发,在奔驰的马背上也能做到十中八九。云烨开不了硬弓,满军营也找不出低于一石力的软弓,这成为云烨的硬伤,到处遭人耻笑。这四个月身体长高了许多,勉强达到一米七这个门槛,老程说这才有一点关中汉子的影子。
    诺大的练武场云烨在来回奔跑,翻滚,爬高,匍匐前进,跨沟,爬绳梯钻洞,走平衡木翻越障碍,只三个来回,云烨就像从水里捞出来全身湿透,趴在地上苟延残喘。老程,牛进达开始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云烨耍猴。可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对视一眼,顺着云烨跑动的顺序走了一遍,一言不发,路过云烨装死狗的地方顺手提起云烨回到帅帐。随手仍到木墩上,倒了杯白开水灌进云烨肚子,待他喘匀了气。老程发问
    “小子,这是你给自己计划的段体之术?有什么作用?老夫瞅着有一点意思,给老夫说道说道。”
    “这是恩师见小子体弱,特地给小子制定的段体计划,恩师说;一个人的强大,不是某一方面强大,而是全身的各种机能的强大,要跑得快,跳得高,身体反应敏捷,四肢配合得当,平衡性要好,柔韧性也不可或缺,这样才称得上真正的强大。”云烨没办法,只有拿虚无缥缈的老师说事。
    “那你小子还长得跟鸡崽子似的,难道说这套玩意专门把壮汉练成鸡崽子?”云烨很想给老牛这个毒舌男一记重拳,考虑到打不过这个因素,云烨决定很大度的原谅这个受过刺激的老家伙。
    “伯伯不知,恩师教导小子这套东西后,就闭关自守,说是要看天尽头有什么,就不理小子了,小子一个人在荒野上生活,练了一次就抛到脑后,太累了。”话音刚落,两只大手就同时落在屁股的两侧,云烨惨叫一声捂着屁股满帐子乱窜,太他娘的疼了,两瓣屁股像被火烧一般,揉半天才有一点知觉。老程,老牛气得手发抖,浑身乱颤。
    “孽障啊孽障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自古以来,锻体之术为方家不传之密,刘备得知,遂有白耳军,穿山越林如履平地。高顺得知,就有陷阵营,攻城略地无不破者,曹操得知,虎豹骑纵横天下,陈庆之背嵬军所向无敌无不借助于锻体之术,如此神术,你竟弃之如蔽履,气死老夫了,老夫今日非揍死你不可,哇呀呀”。老程发飙了,随后帅帐传出云烨的惨叫声和老程的咆哮声。让躲在账外偷听的程处默面如土色。
    云烨没被揍死,只是屁股肿得厉害。唉声叹气的在铁匠房打造器具。老程听云烨的话弄来石炭,高等级的合金云烨弄不出来,做为技师没理由连地条钢也做不出,见到老铁匠一锤一锤的敲打铁胚,云烨就觉头疼,这样猴年马月才能做好需要的三棱刺,锁扣,滑轮,飞爪,工兵铲?撵走所有铁匠,找老程要来几个亲兵打下手,老牛知道后,以这是军国重器为由,塞进几个百骑司的探子,云烨也不管,这东西李二陛下是必需知道的。没什么复杂的,烧化的铁水撒上矿粉不停搅拌,待铁水上的火焰成蓝色时停止,一锅钢水就成功了,倒入做好的模范,初期的样胚就做好了,三棱刺只需打磨蘸火就成,锁扣,滑轮,飞抓,需要韧性,只要打磨光滑就好,工兵铲就麻烦些,需要铁匠一锤锤敲出来。程咬金见到第一把军刺就倒吸一口凉气,锋利的三条刃口闪着蓝光,三条粗大的血槽直导手柄。老程反手一刺,一寸厚的案几轻易被刺穿,流线型的刃口,让阻力减到最小。拿猪羊做实验品,无论刺到那个部位,唯一的结果就是失血而亡。老程老牛面面相觑,长叹一声,又有几匹快马带着军刺和炒钢之法飞奔长安。
    程处默快死了,真的,两条腿肿的宛如象腿,膝盖肘部鲜血淋漓,每日吃饭需要亲兵喂食,好在每天还泡热水澡,要不然连睡觉都成问题。只是需要别人抬到床上,因为这家伙泡着泡着就睡着了。云烨觉得以小程的体质不应该成这样,问了亲兵才知道,牛进达私下把训练强度增加了三倍而已,每人还必须背着全副装备,天哪,光盔甲就三四十斤重,不要说还有横刀,箭矢,有一个家伙光一对链子锤就有三十斤重,再背上盔甲,等,云烨从心底里为这一百名勇士默哀。默哀归默哀,云烨心情还是好的,捧一碗刨冰在树荫下笑看程处默等人的笑话时,乐极生悲,全身甲胄的牛进达来到面前,粗大的手指指向训练场。
    云烨穿着皮甲,背着横刀站在训练场上,迎接他的是一百名大汉的怪笑,看着肮脏的水坑,望着高高的砖墙,云烨终于知道作茧自缚是怎么回事了,狠狠地锤几下脑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加这么多的训练科目,这他娘的完全是特种兵的训练方法。屁股上挨了一脚,云烨开始了自己悲催的特种兵生涯。
    以前亲兵只需背小程就好,现在还要背云爵爷,还要不停的给云爵爷脸上洒水,要不然爵爷又会昏过去,可怜的爵爷,羊癫疯发作被牛副帅以金针治好,那么粗的金针扎屁股上云爵爷的羊癫疯一下子就好了,跑得比少爷还快。一旦昏过去两军医立刻给全身按摩,拿湿麻布抹全身,醒过来喝口水,继续跑。亲兵本来对这些天之骄子充满羡慕之情,目睹了这样的惨状,就觉得自己当个小兵还是挺好。一百名啊,一百名军官,在老牛的大棒下,痛哭者有之,哀求者有之,装病者有之,就是没有反抗者,在牛魔王手下还敢反抗?
    程处默和云烨赤条条的躺在两个大木桶里,旁边还有九十九个相同的木桶,同样躺着九十九个赤条条的军官,军医不停地给木桶里加黑色的药汁,据说对消除疲劳有奇效。泡了半个时辰被各自的亲兵捞出来,白花花的一片趴在床上,由新训练出来的医务兵给做全身按摩。
    “小烨,咱兄弟的苦日子啥时是个头啊?”
    “忍着吧,这才是个开头,等咱们筋骨健壮后,达到大帅要求,就要开始野外求生训练,那时才要命呢,不给吃的不算,还有重兵剿杀,咱得躲过追杀,完成任务,自身还不能有太大伤亡,这样,这兵才算练成一半。你还要会搏击,是那种一击就死的那种,会躲藏,会伏击,会化妆,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才算练成。反正现在你别把自己当人就成。”
    营帐里一片哀嚎。
    

发布日期: 2016-01-27 浏览:424  加入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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